结果最后城西长廊也没去成。
若不是安明突然嘴馋,想要吃糖果蜜饯,嘉平就不会叫停车夫,安明和她就不会携手下轿,去聚德楼排队。
也就不会遇见在前方排队的蒲仁…和姚杉。
嘉平一见蒲仁,脸拉得老长,她十分不待见蒲仁不假,但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希望蒲仁能去安慰何语媛一二。
而不是和陌生女子在这里,打情骂俏。
越想越气,嘉平索性开口:“哟,这不是蒲家二公子吗?”
她十分不客气地打完招呼之后,又上下打量姚杉,尽量好脾气地说:“这位姑娘,有些人可是不能招惹的啊。”
“这一招惹,就像狗皮膏药一般甩不掉了。”
嘉平竟没有认出姚杉来!
想想也是,在宫中,所有宫女打扮都差不多,而姚杉又没有经常服侍在安明身边。
嘉平应当只与她碰过一两次面。
况且宫中打扮淡雅素净,生生将姚杉一身艳色给压了下去。而现在她一袭红衣,惹眼又张扬。
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宫中之人。
安明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姚杉,引得嘉平悄悄询问她:“怎么了?你认得?”
“怎么会。”安明笑着说:“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
嘉平听她这么说,也点点头:“说来奇怪,我也觉得她十分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们交谈的声音极小,所以没有被其他人听到。而姚杉,确是看都不看安明,笑盈盈地回答嘉平的问题。
“民女与蒲公子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怎么会有招惹的说法呢?”
“哦。”
嘉平撇嘴:“队伍已经往前了,你们还不跟上?”
“哦,好。”
“公主公主,不好了!”
嘉平和安明一起扭头,那小厮急忙改口:“嘉平公主,不好了!”
嘉平脸更臭:“什么本宫不好了,本宫好的很!”
“不是您不好了,是您即将不好了!”
嘉平:“你说话给我仔细些。”
“慧妃娘娘在凌元宫坐了一下午了。”
“完了。”
嘉平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她握住安明的手,眼含热泪:“想不到今日一别,竟是诀别。”
“你在胡说什么呐?”
安明哭笑不得,她将手从安明的手心中抽出,复又拍了拍嘉平的手背:“慧妃娘娘应当是有话与你说,你莫要叫娘娘等急了。”
“罢了罢了。”嘉平一脸悲伤:“我先走一步。”
她还恋恋不舍地看着聚德楼,对安明嘱咐:“每样果子都要两份嗷。”
安明笑着说:“好。”
就在嘉平依依不舍的视线中,她逐渐远去。
而安明,才松了口气。
她想和姚杉说几句话,所以她没有和嘉平一起回宫。而嘉平似乎是太着急了,竟然也忘了可以让安明与她一起回去,让小厮排队就行。
不论原因如何,反正安明留了下来。
姚杉却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般,在前面和蒲仁谈笑风生。
好在,蒲仁似乎身上有事,买到东西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倒是丢下安明和姚杉,相顾无言。
“走吧,去坐坐。”
姚杉抱着一纸袋的栗子,头朝聚德楼的上方偏了偏,示意安明和她一起上楼去坐坐。
“好。”
安明让安月继续排队,而自己则提着裙摆,跟在姚杉的身后。
这跟在她姚杉后面,安明这才察觉出姚杉的不对劲之处来。
她似乎笼罩在巨大的悲哀之中,身子已经无法站立,她像秋天里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般,摇摆不停。
就这样,她只身一人向前走去,也不等等安明。
也是因为她二人一路都没说什么话,所以没多久便纷纷落座。姚杉将糖炒栗子摆在桌子上,捻了一个剥壳,丢进嘴里。
安明却没动作,而是问她:“你怎么会与蒲仁在一起?”
“什么在不在一起。”姚杉又捻了一个栗子,却只是放在手中进行把玩。
她说:“我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安明却笑:“你骗得过别人,你还骗得了我?”
“骗得了啊。”姚杉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地说:“你最好骗了。”
安明懒得去追究姚杉这句话后面的深意,而是说:“你心悦蒲仁。”
用的是陈述语气,而非疑问。
姚杉似乎觉得无趣,又将栗子扔回纸袋之中。
她语气厌烦:“倒也还不至于。”
“看你这模样。”安明说:“当是情根深种。”
“啧。”
姚杉轻轻啧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安明却十分不解:“你难道不清楚,何语媛和蒲仁的关系?”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你为何如此?”
姚杉瞟了一眼安明,却说其他:“我还挺羡慕你,忘记了好多事情。”
“如果我也能够忘记我的过去,现在也不会陷入泥淖之中。”
她这句话,没有根据,也没有由头。就这么没头没脑,却叫安明反应过来:“是林进叫你这般做的?”
“嗯哼。”
这一声,全当作回答。
安明拧眉:“为什么?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啊。”
姚杉似乎也是憋的久了,急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所以安明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我现在,被派给了王妃。”
“也就是你的好阿芜。”
安明一惊:“你的意思是,这是阿芜叫你做的?”
“嗯。”
姚杉话头打开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嘴角也嗪起了笑意。
她说:“你们这阿芜,还挺厉害。”
“我到她手下之后,她竟然就知道我身上有蒲仁的身份令牌。”
安明又疑惑:“你身上还有蒲仁的身份令牌?!”
“对啊。”
姚杉将腿抬至桌上,双腿交叠,背仰倒在椅背上,让她看起来十分放浪不羁。
她语气也轻松不少:“是我向你告别那日搞到手的。”
“本来说留个纪念,毕竟也算是别人送给自己的。谁料藏那么严实,还是被何语梧知道了。”
姚杉的话说一半留一半,而安明看她表情,也能猜出一些来。
这个纪念,怕是纪念她为数不多的动心吧。可是因为她不该对蒲仁动心,所以她把令牌珍藏起来,好好保存。
只是没想到,被何语梧发现。
而蒲仁的心仪之人,却正是何语媛,她的亲妹妹。
这如何让她不愤怒?
安明想通这一点之后,方才询问:“那,阿芜叫你做什么了?”
总不能是什么下三滥的,派姚杉去勾引蒲仁,鉴定蒲仁对何语媛是否真心吧?
似乎是感觉到安明的想法,姚杉看她一脸一言难尽地表情,第一次觉得有些无语。
“你想什么呢在?”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这样想你家阿芜?”
安明看她这模样,也知道自己想岔了。当下便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你也没给我说,我便只能自己想啊。”
姚杉说:“何语梧是个聪明的。”
“她让我跟着蒲仁,看是否有什么不良癖好,又把经常与他来往的人查了个遍。”
安明瞧了她一眼,颇有些无语:“你可以悄悄地跟着不是吗?”
“你当我不知道?”姚杉十分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这就得说道何语媛了。”
“阿若?”
“没错。”
姚杉神秘一笑:“这个何语媛,是个练家子,功夫在我之上。”
“!!!”
见安明一脸魔幻的模样,姚杉心里更加舒畅,她脚尖一点一点,笑嘻嘻地说:“想不到吧。”
安明:“这我真想不到。”
“倒也奇怪。”姚杉坏心眼地说:“我过去也暗中观察了何语媛好多次,愣是没有发现她武功如此厉害。”
安明:“我也没发现 ”
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何家之人,如此放心的让何语媛四处乱跑,甚至和嘉平一起为祸四方。却要把何语梧关在屋内,见过她模样者少之又少。
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世界都魔幻起来。
安明吞了口唾沫,又问:“所以你直接现身了?”
“可不是。”
姚杉轻笑:“要不是那枚令牌,我还真没法完成王妃给的任务呢。”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毫无身份之人,要见一个世家公子,有多么困难。”
安明问:“所以你现在是…”
“我告诉蒲仁,只要他帮我一个忙,我就把玉佩还给他。”
“什么忙?”
姚杉提起嘴角,可嘴角却蕴满苦涩:“我说,我心悦何语媛。”
“嘶…”
姚杉今日告诉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是阿芜聪颖不似常人,二是阿若武功高强旁人远不能及,三是她心悦何语媛…
哦,不对。
她明明心悦蒲仁。
这样一来,安明更加疑惑:“那你要他帮你什么忙?”
姚杉笑:“自然是帮我追求何语媛咯。”
“蒲仁能答应这种事情吗?”
“自然不能。”
姚杉脚也不点了,就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不过,这枚身份令牌,可是独一无二的。蒲家门生,一生只有一块。”
“许多地方,都是认令牌不认人。”
安明:“所以…”
“所以啊。”姚杉笑起来,凄凉又美丽:“他答应了我接近何语媛。”
“而我只需要在他们二人独处之时,适时出现,把他们相处情况以及争吵内容记下,再告诉王妃就好。”
“当然,偶尔也要负责安慰一下何语媛。”
“这样一来。”她的笑意收敛,面无表情:“蒲仁倒是更加厌恶我了。”
“可他刚刚不还在陪你买炒栗子吗?”
“什么啊。”
姚杉长叹:“是我们俩,在为何语媛买栗子。”
“只是现在,白白便宜我了。”
她们话说的差不多了,安月也捧着大包小包出现:“公主,买好了。”
“哟,不语?”
姚杉笑眯眯地看着安月,蹭地一下站起来,一点都不客气地拿走安月怀中的好几个纸袋。
而安月因为害怕东西散落,也只能任由姚杉拿走。
“就当是你免费听了一个故事的报酬。”
姚杉抱着纸袋,扬长而去。
“我也要去给何家二小姐,送温暖去了。”
她只身一人,走入凛冽寒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