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自那日和林遐交谈之后,也没有立即行动。
主要是她知道何语媛现在在言真亲王府。
她不是很愿意去。
而且,她身为太子妃,也没有一次两次往亲王府跑的道理。
这像什么话。
她倒是抽了些时间出来陪嘉平,让她能够不那么悲伤。
未过几日,边关再次传来战报,传来武顺亲王战败的消息。
她知道,有人要来找她了。
果不其然,安明第二日去凌元宫,就遇见了何语媛。
何语媛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了,想必是近日心神皆被关外作战的蒲仁牵引,竟是一夜都难以安眠。
安明轻轻唤道:“阿若。”
何语媛空洞的双眼,这才聚起了光。
她应道:“嗯。”
安明瞧她这模样,一时竟忍不下心来告诉她想说的话。
可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何语媛又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秋凉来寻我,可是有要紧事?”
安明对着那双略显疲惫的眸子,狠下心来,掏出了林遐给她的玉佩。
她问何语媛:“阿若可曾见过此物?”
何语媛自安明掏出狐狸吊坠,便睁大了双眼,她被那吊坠勾着,向安明走来。
安明见她如此反应,便知晓她确实知道此物。
“阿若,你见过此物?”安明又问了一次。
“这好像是我阿姐的坠儿。”何语媛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安明手里的狐狸坠,仔细观察。
待她反反复复看了几次之后,这才确认道:“这就是我阿姐的坠儿,秋凉是何处找到的?”
安明摇头,说道:“这不是我找到的,是殿下给我的。”
“殿下?”
“嗯。”安明继续说道:“好像是他的侍卫呈给他的。”
安明顿了顿,面色复杂地说道:“阿若,我有一言欲讲。”
何语媛近来,仿佛是看过太多次这种表情了。
她苦中作乐,强颜欢笑:“你不会也会告诉我,我又被谁蒙在鼓里吧?”
安明讶异,她问道:“有人同你说过?”
“慧贵妃也曾这样看我。”何语媛摩挲着狐狸坠儿说道:“然后我心里属于父亲的高大形象,顷刻崩塌。”
“姚杉曾经这样看我,然后我与蒲仁情义断绝,沧海桑田一笑而过。”
她缓缓抬头,看着安明说道:“现如今,你这样看我,我想想下一个有是谁呢?”
“我的好友也不多,如今怕是只有嘉平了。”何语媛苦笑着说道:“而嘉平,早就与我恩断义绝。”
“我的亲人只有我姐姐了。”
何语媛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与她的姐姐——何语梧有关。
安明低头说道:“何大人之死,与她有关。”
“你且说说,我姐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安明惊讶于何语媛竟如此冷静,但仔细看来,她的眼内好似枯井,深不见底,一片灰暗。
原来不是冷静,而是太过于悲痛,以至于失去了所有反应。
安明想了想,说道:“还是我与你一起去言真亲王一趟吧。”
“好。”何语媛起身,面无表情地说道:“希望你没有撒谎。”
继而又缓缓说道:“也希望你撒谎了,只要你说你撒谎,我便原谅你。”
这一瞬间,安明眼前的仿佛不是何语媛,而是云辞。
明明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自己。
他云淡风轻地问安明,问安明是不是杀人凶手,问是不是安明害死了他的知己如礼。
现在,又是何语媛神色淡漠地问她方才是否撒谎,不一样得的是他二人的神态,一样的是对事实的抗拒。
安明,在何语媛的目光里,就像在当初云辞面前一般,渐渐点头。
她说:“我未曾撒谎。”
何语媛将手撑在石桌上,用来支撑身体,她颓败地说道:“既如此,安明何时有时间出宫,唤我一声便可。”
她转过身子,开始送客:“今日我身子不舒服,便不送太子妃了。”
安明识趣地离开了此处,给何语媛一个安静的空间。
她又回了东宫。
她一进流夕阁,便看见林遐便坐在桌前,单手撑着额头,正在小憩。
安明连忙将门关上,怕放了冷气进来,谁料关门时响起的“吱呀”声,还是惊醒了林遐。
他清亮的眸子睁开,嗓音似乎是因为才睡醒,格外的慵懒勾人。
他说道:“秋凉回来了?”
安明立刻扭头,说道:“吵醒殿下了?”
林遐依旧用手撑着头,即使头歪着,但看起来依旧是赏心悦目。
“嗯。”林遐笑着说道:“吵醒了。”
安明呆了一下,立刻说道:“不是殿下说自己浅眠吗?怕是不是妾,也没怎么睡着吧。”
林遐道:“可能是秋凉殿内更舒适,在流夕阁内,吾便不浅眠了。”
“殿下最近怎么总在睡觉?不用处理政务了吗?”安明岔开话题。
林遐闭口不提睡觉之时,而是说其他:“吾这不是许久未见到秋凉了,心头像有只猫儿在挠,这便来了。”
他又紧接着说道:“秋凉还未说如何补偿吾呢。”
“什么补偿?”安明不解的问道。
“将吾惊醒的补偿。”
安明却咬死不认,她说道:“若是殿下去自己寝殿休息,便没此出了。”
“可是吾希望,秋凉回来之后能够第一眼就看见吾。”
安明听了林遐这句话后,只觉得自己全身都不对劲。
她忽然很想上前去抱住林遐,将自己的手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吻上林遐的唇。
甚至是更亲密的动作。
“咳咳…咳咳咳…”
唤醒安明的,是那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安明立刻上前去,担忧地问道:“殿下,可难受,可要妾叫太医?”
林遐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示意安明不必如此担忧。
可他的咳嗽声,却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殿下…殿下…”安明一声声地叫着,说不出的哀婉动人。
“我不打紧。”林遐好歹要好一些了,他反过来安慰安明:“秋凉莫要担忧,老毛病,不碍事的。”
安明却忧心忡忡地说道:“殿下若是难受,还是叫太医来吧。”
林遐道:“我喝碗药就好了。”
此时二人都没了心情说其他的,安明满心都是林遐身体,竟是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还是林遐主动问道:“秋凉今日怎回来的如此早?”
“因为事情办完了啊。”
林遐惊讶地问道:“何语梧怎么说?”
“没去何家,甚至没出宫。”安明说道:“只是去问贤宫看了看阿若,给她看了坠子,说了几句话便回来了。”
“那太子妃是打算?”
谁知安明只觉得太子妃这称呼,分外碍耳,她抱怨道:“殿下就不能好好叫妾的名字吗?太子妃太子妃的,真难听!”
“怎么,只许你叫殿下,不许吾叫太子妃?”
安明不悦地说道:“哪有以官衔来叫人的。”
林遐幽幽开口:“夫人?”
安明的脸隐秘地红了,而这一切都落在林遐的眼里。
他也就不改口了,继续刚才的问题问道:“那夫人有何打算?”
“妾打算待她心情平复几日,再带着她去言真亲王府,寻王妃。”
林遐听要去言王府后,问道:“可需要吾陪着夫人?”
“算了,殿下还是叫妾太子妃吧。”安明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林遐如此叫她,只得称降。
林遐虽觉着有些可惜,但还是放过了安明,他问道:“那秋凉可需要吾陪着?”
安明摇头,说道:“殿下还是莫要在妾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还有许多政务等着殿下呢。”
“也没多少政务。”林遐眼睫低垂,嘴角勾起,竟有一丝自嘲在里面:“这里的奏折日日都是此时事,吾都在怀疑是大臣们在逗吾玩了。”
安明说道:“兴许是这奏折内之事,比较重要。”
林遐若有若无地点头,姑且算是信了安明的说辞,而他心里怎么想的,安明却分毫不知。
“那可要吾把三弟叫过来。”
话题跳跃之快,以至于安明没能反应过来:“叫言真亲王作何事?”
“吾说你去言真亲王府那日。”林遐说道:“把三弟叫过来方便你行动一些。”
安明认真思索一番,边点头边说道:“殿下言之有理。”
“那吾便叫三弟。”
“殿下且慢。”安明说道:“殿下可是忘了我还接了他任务,还得回去禀告他呢。”
林遐皱眉说道:“你既然已经是吾的太子妃,作何还非得是三弟的属下。”
他抿唇,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可是良秋凉还舍不下三弟?”
安明竟是不知晓,林遐居然连自己曾经喜欢过林进都知道。
他竟神通广大至此?
但现下,这不是最重要的,安明一股脑地冲进林遐的怀中,搂住那人精瘦的腰身,将脸贴在林遐的胸口上。
她轻轻说道:“殿下一点都不在意妾。”
“怎么会?”林遐没想到,安明竟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他立刻说道:“秋凉是吾的良太子妃,也是吾的夫人,吾怎会不在意秋凉呢?”
安明悄悄勾唇,颇有几分抱怨地娇嗔道:“妾才说过妾心悦殿下没几日,殿下便忘了?”
林遐轻笑:“怎么会忘呢?吾可是要讲这句话,带入吾的坟墓里,用吾的棺椁封好,在以后数以千计的岁月里,细细品尝。”
安明闻言,双手捂住林遐的嘴。
“竟说些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