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林进当着梨妃抱走了何语梧之后,何语梧当真没再出现在宫中过。
虽然安明和嘉平在这点上非常满意林进的做法,只不过每次见何语梧只得出宫去,免得叫宫中人看见了,又徒生事端。
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被哪个多舌的传了出去。
都说言真亲王为了王妃忤逆自己生母,茶坊内的话题换了一轮又一轮,却始终是关于他们三人的事情最为热门。
只不过,都是什么不好听的话。
虽也有歌颂王爷夫妻伉俪情深的,但最后还是被读书人怒目而视,骂其不孝。
安明自然也知道这情况,可无论是派安星编撰童谣,还是让安月混迹于市斤,都收效甚微。
最后,还是得感谢何垚,将口风转换。
安明喝着茶水,听茶坊内的人扯着喉咙讨论今日京城之事。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也是她和嘉平之间,为数不多的默契。
“你们听说了没,何大人落水了。”
安明认得那说话之人,是个矮小的男子,梳个山羊胡。他混迹于这一带,消息十分灵通,安明知道的许多消息,便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他这一嗓子就像是热场子一般,茶坊内一下便热闹起来。
讨论交谈声此起彼伏,安明和嘉平对视一眼,连忙支起耳朵听,免得遗漏了什么信息。
“哪个何大人?是何家的大人还是朝内其他官员?”
那山羊胡子听他们问,便说:“这何大人,不仅是何家人,还是言真亲王的岳父呢!”
“何家家主?!”
“嚯,这一出可不得乱了套,何家家主之位,怕是有不少人虎视眈眈着呢。”
“虽说何家风光不再,可到底是个世家,这一来,只怕何家要热闹咯。”
“而且何家,汪家已经联姻,汪家总归是会护着何家的,并且还有个慧妃娘娘在呢。”
“慧妃娘娘不是早就被何家从家谱中除名了吗?”
“除名的不是梨妃吗?”
“没有,梨妃那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不像慧妃,不给自己留退路。”
“这样一听梨妃当唤慧妃,慧妃得叫梨妃才是。”
“说得有理。”
……
安明眼瞧着茶坊内讨论的内容,越来越偏,与自己想听的消息相去甚远。
嘉平却不似她一般傻眼,而是直接唤来店小二:“你去把留着山羊胡子那人给我请过来。”
店小二十分机灵地说:“可是李老先生?”
“是吧?”嘉平转头问安明,见安明点头之后,方才对店小二说:“对,就是他。”
见她确定,那店小二便退下了。不多时,这阴暗的角落便迎来了客人。
李老先生落座之后稀奇地看着这盆芭蕉,原是安明和嘉平特意寻了一个十分隐蔽的位置,一盆芭蕉将她二人的身影完全隐去,若非特意绕过来,是不会想到这里人在。
那李老先生一边啧啧称奇,嘴里询问二人:“姑娘找在下可有事想问?”
嘉平不多说,直接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看着李老先生。
他自嘉平拿出银子之后,便将视线从芭蕉上移开,端正地坐在桌上,双手交叠:“姑娘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安明右手摸着芭蕉的叶子,漫不经心地询问:“你与我说一说何大人落水之事。”
李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颇为正经地说:“嗨。”
这李老先生一开口,便起范儿。倒是吸引了嘉平的兴趣,她撑着头看向李老先生,等着他的下文。
李老先生也不墨叽,喝了口说便把话说的七七八八了。
“那何大人,在王妃回门之后,似乎极为愉悦,便邀了三五好友游湖泛舟,谁料在扁舟之上大醉,一个兴起,就要效仿古人。”
“谁料一个不察,竟然直接落水。”
安明点头:“这病修养几日,应当就无碍了吧。”
“姑娘这可说错了。”李老先生说着说着,应该是渴了,嘉平忙唤小二添酒。
待酒被饮下肚之后,李老先生才有开始说:“那何大人年龄也有些大了,虽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健壮,不过在冰水了泡了太久,救上来的时候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他不是与人出行吗?怎许久才被救上来?”
李老先生乐呵呵地饮酒,“喝酒误事啊。”
“唉…”嘉平叹气:“这样一来,阿芜阿若又该难受了。”
这倒是点醒了嘉平,她又继续问:“这何大人作为言真亲王的岳父,他可有何举动?”
“这…”见李老先生面露为难之色,安明忙说:“多谢老先生。”
她把银锭子往前一推,那李老先生便乐呵呵地揣至袖中满脸堆笑地离开。
“怎么走了?”
嘉平看着李老先生的背影,颇为无奈:“我还有问题要问呢。”
“这些消息,我们在宫内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又如何大老远的跑一趟,出来问人呢?”
“我不知道啊。”嘉平一脸郁猝:“我身边可没有一个安月。”
“只有阿昼那个死丫头,一天天就知道惹我生气。”
她又想起什么,颇为幸灾乐祸:“自梨妃和母妃闹掰之后,没人给我说何家的事情,也没人给我说汪家的事情。”
“剩冯家和蒲家,有什么意思。”
安明叹气,主动说:“你想问三皇兄做了什么是吗?”
她说:“阿若好像有孕了。”
“嚯!”
嘉平左看右看,随即又身子前倾,对着安明竖起了大拇指:“皇兄真威…”
“客官,您二人点的菜!”
嘉平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一脸不开心。而安明则好以整暇地看着小二,说:“我们并未点菜,你送错了。”
“哦哦哦。”店小二连忙告罪:“是小的记错了。”
他说完之后,便立马离开。
而嘉平,依旧一口气鲠在喉,一副气不顺的样子。
安明见此,乐不可支:“你在外说话,还是把点门。”
“别什么乌七八糟的词都往外蹦。”
“知道了知道了。”嘉平不耐烦地挥手:“你和我母妃简直越来越像。”
安明莞尔,心中百种滋味。
“你别生气。”嘉平见她久久不做声,颇有些惴惴不安:“我口无遮拦惯了。”
安明笑:“我没生气。”
只是最近这些时间里,她不需要依靠梦境,便能够回忆起曾经的记忆。虽然很多场景模糊而空洞,可她也大概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坚韧,顽强…和心狠手辣。
现如今,嘉平竟然说她像慧妃,也不知道算不算诋毁慧妃。
只是其中原由,必定不能直接给嘉平说。
她选择绕开话题:“这么说来 你不知道阿芜有孕?”
“是啊。”嘉平点点头,随即又思维发散:“那何家出这么大一件事,阿芜嫁给了三皇兄,倒是不必担忧。”
“这阿若…”
嘉平说到何语媛,安明才反应过来。自己所听到的消息中,竟然没有何语媛的一点踪影在!
她神色立马严肃起来,对嘉平说:“我不知道阿若的情况,想来其中有变故,我们去何府查探一二?”
“好。”
嘉平应下之后,她二人也不耽误,直接就动身前往何府。
以前来何府,都是何语梧出来迎接她二人,这何语梧成为亲王妃之后,竟直接无人迎接了!
“人呢?!”
嘉平发现,她来何府总是怒气冲冲。就算本来是满腔忧心,最后都会化为怒火。
她一脚踹开了何府正门,朝匆匆跑来的肥头大耳之人,就是一脚。
“去,把你家主子叫出来!”
“我到要看看,是何府无人还是如何,两位公主来访,你们竟然敢拦在门外!”
那胖头男子被踹到在地,脸都已经疼到变形,还不忘满脸堆笑:“公主大驾光临,小人并未接到口信,就怠慢了些。”
“放屁!”
嘉平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本宫去哪之前,都会有侍卫提前报备。”
“怎你何府就特殊些?”
“这…”那胖头男子一脸为难,却没有再狡辩。
好在嘉平怒气从来都是对着主人家发,她抬起下巴,趾高气昂:“那你主子叫出来,我懒得为难你。”
就在那人扭扭捏捏不动作之时,安月突然出现,对着安明耳语几句。
而安明则一脸吃惊,直接出口询问:“你是何大人的庶弟?”
她这一问,叫那肥头男子脸上汗更加多。而嘉平听了安明的话,对他更没有好脸色。
“问你话呢,哑巴了?!”
“是…是。”肥头男子紧张到结巴:“在…在下何圭。”
“垚,圭…”嘉平冷笑:“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何土?”
“咳咳咳!”
安明连忙打断了这个话题,她问何圭:“你不是应该在淮北吗?几时上京来了?”
何圭擦汗:“就…就是这几日。”
看来是知道何家出事,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安明和嘉平对家族内部的事情不感兴趣,她们来何府,只有一个目的。
“何语媛呢?”
何垚急忙表示:“大哥病了,侄女现在正衣不解带地侍奉在病床前呢。”
“只她一人?”
嘉平不满地问:“那你大老远来京城做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笑:“总不能是来看看自己侄女有多孝顺的吧?”
“没…”
何圭连忙说:“何家偌大的产业,总得有个人打理不是。”
“罢了。”嘉平挥手:“本宫清楚你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有一点,你若做得好,本宫便可以装作没看见。”
何圭闻言,内心大喜,急忙追问:“不知是什么事啊。”
“照顾好何语媛。”
“如果她受了委屈。”嘉平语气森然:“本宫便把你一身的肉,一刀一刀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