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遐走了之后,安明一个人待着也觉得无趣。
想着天色已晚,便决定歇息。
一夜无眠。
无人入她梦来。
谁料,第二日一早,便发觉了枕边多了一件物事。
她听见脚步声,眼疾手快的将纸条藏起,下一秒,宫女便进来伺候她梳洗了。
安明任由宫女摆弄她的头发,暗自忖度:殿下恰好昨日公务繁忙,未在此歇息,今日床头便有一纸条。
这林进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看着梳洗的差不多了,安明挥退了一众丫鬟。
待屋内只有她一人之后,她本想看一下纸条内写了什么,但忽然想到暗处还有人,便起身对着空旷的房间说道:“你便是如此照顾我的?”
子凭空出现,他说道:“非礼勿视,有些时候属下是不能看的。”
安明问道:“昨夜里来人了?”
“是。”子回答道:“还用了迷香。”
“所以你被迷倒了?”安明说道。
“并未。”
安明继续问:“那如何今早有东西出现在我枕边?”
子回答:“太子妃不愿看见这个消息?”
信息量颇大,听得安明双眼微眯,她直觉眼前之人对她的身份有察觉了。
但她杀不了他,就凭子可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安明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
安明迂回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子回答道:“应该知道的与不该知道的,属下都知道。”
“那你为何不阻拦?”
子道:“属下只需要保护太子妃安全便可。”
安明是真的想不通这东宫众人的思维,无论是面前的子,还是心上的林遐。
“你们便任由我这么可疑之人待在你主子身边?不顾殿下安危?”安明说着说着,竟对面前之人起了脾气来。
子道:“主子如此吩咐,属下只能照做。”
安明忽然很想见一见林遐,但她知道林遐没来寻她,便是公务繁忙,也就歇了心思。
她将袖内的纸条掏出来,就在子的面前打开,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林进真的厉害,自己离开他之时,还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小乞丐,如今他也可以递纸条给自己了。
不大的纸条上,三个大字异常显眼:查何家。
安明想着林进的境况,竟是有些艳羡。
只是多想无益。
她随意地将纸条递给子,对子说道:“喏,看看。”
子接过纸条,只扫了一眼,然后便将纸条收起,他对安明说道:“太子妃,可否告知殿下?”
安明心下纠结半晌,最后说道:“你要说边说吧,别在他忙的时候说。”
“是。”子就要退下。
安明又说道:“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说吧。”
子闻言,又回来,将纸条恭敬呈上。
安明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子回答道:“殿下在太子妃身边之时,心情最为愉悦。”
安明看着纸条,还是接了过来,她说道:“那你先退下吧。”
“是。”
安明自子退下之后,坐在原地,思来想去度过半天光景,最后还是起身去寻林遐了。
她得问问林遐,都知道些什么。
尽管这个决定既冲动,又冒险,但她就是有底气,她就是相信林遐不会对她如何。
况且他体弱多病,也无法对她如何。
她一个人走在小路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幽时光,想到这份清幽是何人所赠,脚步也愈加轻快起来。
她远远的便瞧见了崇文馆,还不待她走近,侍卫整齐地行礼道:“太子妃。”
侍卫长瞧见安明之后,恭敬地说道:“烦请太子妃劝劝殿下,他整夜未休息,身子实在是扛不住啊。”
原来那人昨日未来,是在处理公务啊。
安明轻轻点头,便进了崇文馆。
她进去便看见趴在书桌上浅眠的林遐,安明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轻轻走过去,害怕扰了那人安眠。
她走至书桌边,认真打量林遐,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看穿一般。
因为熬夜,他光洁的额头上冒起了痘痘,鬓发散乱,稀碎的发丝贴在他俊逸的侧脸上,黑白分明,越发让人心动了。
眼下乌青一片,唇色也苍白,病态尽显,安明看着心下一紧,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从隔间拿了一件披风出来,轻轻盖在林遐身上后,便随意寻了处地方,找了一本书看。
这一看,竟是看到了晌午。
阳光透窗,投在林遐的侧脸上,安明在一旁看见了,担心会晒得林遐不舒服,放下书起身,缓缓走至窗前,欲遮住阳光。
谁料她还未走到,便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说不出的低沉性感。
“谁?!”安明猛得转头,戒备地问道。
“秋凉等了多久了?”
原来是林遐醒过来了,只是那声音变化太大,不似以往的渺渺仙音,以至于安明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说道:“我把殿下吵醒了?”
林遐笑着摇头,只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一向浅眠,早就醒了,只是实在太累了想多休息一会罢了。”
安明便走上前去,为林遐捏肩,见他脸色稍好一些,方才说道:“殿下,我有一事欲说与你。”
林遐的头微点,说道:“你直说便是,不必如此多礼的。”
安明看着林遐已经有些散乱的发丝,轻轻开口道:“我不只是王太傅之女。”
林遐似有似无地点头:“嗯。”
安明摸不透他这个“嗯”里是否包含了其他情绪在,但她既然已经开口了,万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她继续说道:“我是言真亲王的手下。”
林遐按住了安明为他揉肩的手,将她带至身前:“是守中救了你?”
安明抬眸,看见了林遐温润如水的目光,她点头道:“是。”
林遐说道:“那我还得感谢守中了。”
“谢他作甚?”安明不解地问道。
“谢他将你带至我身旁。”
安明听着林遐的话,只觉得难以招架,她将话题转开,继续说道:“你不好奇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吗?”
“不好奇。”林遐淡淡地说道:“我只知道你叫秋凉,是我的太子妃。”
安明垂眸,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只觉得扎眼得很——如此肮脏的手,怎么能够被林遐握住呢?
她不顾林遐惊讶的神色,手从林遐的手里挣扎而出。
安明说:“殿下,我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你莫要对我太过纵容。”
林遐神色半分不变,依旧笑得温和,他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他侧身抱住了安明,下巴靠着安明的肩膀,挺拔的鼻尖碰着安明的耳廓。
吐气如兰,醉人如此。
他说道:“你希望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不希望让我知道的我便不知道。”
说罢,他又顿了顿,问安明道:“秋凉现在希望我知道什么呢?”
安明脸颊通红,但还是淡定自若的拿了那纸条。她递给林遐,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主人内心的羞怯和紧张。
林遐接过纸条,随手放在桌上,看都不看一眼。
安明见此,问道:“殿下不看看?”
林遐又将桌上的纸条拿起来,口里还说道:“若是秋凉希望的话。”
他打开纸条,随意地看了两眼,挑眉说道:“这倒是缘分,我正有此意呢。”
“什么?”安明问林遐:“殿下也想去调查何家?”
林遐点头,说道:“近日里参何家的奏折越来越多,都快把父皇给埋住了。”
说完他又笑笑:“不愧是守中,想得都与我一样。”
安明问:“那此事?”
“你莫去。”林遐说道:“何家守卫众多,更何况何圭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尽出阴损之招,我怕你应付不了这人。”
安明一听,却说道:“我应付这种人最拿手了。”
林遐皱眉道:“你现如今乃皇家之人,如此危险之事,还是莫要做了。”
“可是我还是三皇子的属下,我承了他的恩,便得听他命令。”
林遐对安明柔情说道:“可是你是吾的夫人,我不放心你去。”
安明一下没了招,她只能干瘪瘪地说道:“可是这个任务?”
“让侍卫去吧,吾本来就是如此打算的。”林遐说道。
安明皱眉:“可这也算是我的任务,如此凶险,怎能让他们以身犯险?”
林遐安抚性地拍了拍安明的后背,说道:“你要相信,吾身边没有人是简单的。”
“毕竟,吾可是太子啊。”
安明闻言真亲,便将此事放下了,她又问道:“那殿下,为何不防着我些?”
林遐反问:“秋凉乃吾良娣,吾为何要防你?”
“殿下未免太大意了些。”安明说得自己心里难受得紧:“枕边人,才是最可怕的人啊。”
林遐见她欲哭不哭的模样,轻声说道:“无碍的。”
“况且这皇城过于千篇一律,吾早看厌了。”
安明怔怔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遐:“方才殿下那话,是何意?”
林遐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