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良喘着粗气,胸口拉风箱一样起伏。
正规的手段已经没用了。李子明的背后有周怀安,有陈海生,他动不了。
但是,李子明所有的身家性命,不都在那个破院子里吗?
只要毁了那个院子,毁了那些设备,李子明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他猛地抓起电话,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一个粗粝的男声接了起来。“喂?”
“是我。”马国良压低了声音。
“哟,马厂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老地方,我请你喝酒。”说完,马国良就挂断了电话。
入夜,城西一家昏暗的小酒馆。
酒馆里弥漫着劣质酒精和汗水的味道。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正用一根手指剔着牙。他就是这片儿有名的地痞头子,刀疤刘。
马国良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刀疤刘对面坐下。他脱下干部服外套,扔在一边,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到桌子中间。
刀疤刘瞥了一眼信封的厚度,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马厂长,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有什么大活儿?”
“城东那个汽水厂,你知道吧。”马国良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表情。
“听说了,峰牌汽水嘛,最近挺火的。”刀疤刘拿起信封,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很满意。
“我不要他的人,我只要他的厂。”马国良的声音沙哑而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要他所有的机器,都变成一堆废铁。我要他一瓶汽水,都生产不出来。”
刀疤刘把信封揣进怀里,端起酒杯。“就这点事?”
“事成之后,还有一份重谢。”马国良补充道。
“马厂长放心。”刀疤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砸个小作坊而已,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之内,你听信儿就成。”
与此同时,李子明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新招来的十几个工人正在加紧培训,张援朝不厌其烦地讲解着每一个操作步骤。赵大刚指挥着人把新买的设备抬进车间。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李子明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繁忙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他回到屋里,妻子苏小婉正坐在灯下给他缝补一件衬衫的扣子。
“忙完了?”苏小婉抬头问。
“还早呢。”李子明坐到她身边,“等第一笔大单的利润下来,咱们就换个大点的房子,让小悦有个自己的房间。”
“好。”苏小婉脸上带着笑。
深夜,工人们都睡下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几盏照明灯还亮着。
赵大刚按照李子明的吩咐,叼着根烟在院子里里外外地巡视。他走到后墙的角落,准备撒泡尿,借着灯光,无意中看到墙角被人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奇怪的叉号。
“他娘的,哪个小兔崽子乱画。”
他嘟囔了一句,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走过去抬起袖子,用力将那个叉号擦掉了。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宿舍。
他不知道,这个被他随手擦掉的记号,是刀疤刘手下踩点后留下的标记。一场毁灭性的袭击,即将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降临。
后半夜,院子里万籁俱寂。
赵大刚披着一件旧军大衣,手里提着根铁棍,在院子里一圈一圈地巡逻。李子明的提醒一直悬在他心头,马国良那种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不得不防。
新招的几个年轻工人,有两个就睡在靠近大门的偏房里,万一有事也能搭把手。
他走到新安装的机器旁,用手轻轻拂过冰凉的金属外壳。这些铁疙瘩,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他绕到院子后墙,正准备往回走,耳朵却捕捉到一点极轻微的动静。
“咔哒。”
那是一块碎瓦片从墙头掉落的声音。
赵大刚停下脚步,整个人立在原地,连呼吸都放缓了。风声里,除了远处几声犬吠,再无其他。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没有声张,而是退到一堆木箱的阴影里,将身体完全藏匿起来。他盯着后墙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几分钟后,一个黑影从墙头上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手脚麻利地翻了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黑影落地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贴着墙根蹲下,似乎在等待什么。
赵大刚的心跳开始加速。
果然有事。
他攥紧了手里的铁棍。他没有冲动,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
果不其然,接二连三的,又有四个黑影从墙头翻了进来,动作全都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惯犯。五个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人呢?怎么一个看门的都没有?”
“管他呢,进去直接砸了就行。”
“刘哥说了,速战速速决,把机器砸个稀巴烂就撤。”
其中一个人朝着主厂房的方向指了指,五个人便猫着腰,朝厂房摸了过来。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些崭新的机器。
赵大刚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的铁棍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站住。”
五个黑影全都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
“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翻墙进来想干什么?”赵大刚厉声问道,同时朝偏房的方向挪动脚步。
为首的一个瘦高个看清只有赵大刚一个人,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我当是谁,一个看门的老头。老东西,不想死的就滚一边去,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
赵大刚把铁棍横在胸前。
“这是我的工厂,你们想干什么,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同不同意。”
“找死!”瘦高个被激怒了,挥了挥手,“解决他!”
两个混混立刻从两边包抄上来,手里都拿着短棍。
赵大刚没有退缩,大吼一声:“来人啊!抓贼啊!”
他的吼声划破了夜空。
偏房的灯“啪”地一下亮了,门被猛地推开,两个刚招来的年轻工人揉着眼睛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床边的木棍。
“怎么了,大刚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