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雨在病床上醒来,身边满眼的白色,偶尔耳边还传来喃喃低语。想要挣扎起身,就感觉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一片,疼痛无比,只能胡乱转着眼睛,试图从沉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辛媛听到动静,走到病床前,脸上都是惊喜之色。
曾春雨眯着眼睛仔细分别着眼前的人,一只没打石膏的胳膊不由自主的抓紧床单,但随后他才意识到眼前人好像是楼下邻居的阿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想笑着表达一下感谢,嘴一张连带着脸上的伤疼的他一抽一抽的,嗓子又干还疼,只能一下接一下的眨动着眼。
曾春雨感觉到自己的耳边仿佛被厚厚的棉花堵住,别人的话语都无法穿透,只能看着对方一上一下嘴巴蠕动着~
辛媛小心翼翼的抓住另一只没打石膏手,眼睛里充满笑意,伏在床头:“春雨,你醒了就好,其它的,”辛媛停顿了一下,“慢慢恢复”。
曾春雨大惊以为他们知道了他身体的秘密,缓缓又阖上眼,痛苦的神色又浮上眉眼间。
辛媛以为曾春雨又晕了过去,急忙想按下紧急呼救器。
曾春雨那只能自由活动的手轻拽了下辛媛的衣裤,眼里湿润却又有点亮,像只被遗弃后小狗对着新主人摇尾巴,样子有些可怜和滑稽。
辛媛伏在曾春雨耳边道:“春雨,我是你楼下的邻居辛阿姨,你可能要在医院住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会照顾你得,别担心。”说完站起身来冲着曾春雨温柔的笑着。
曾春雨费劲从干涩的嗓子里蹦出“谢谢”。
辛媛还是冲着他笑,顺手把他露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里。这是辛媛少有的温柔,如果是陈予年看见肯定会龇牙哇啦的乱叫笑话她一通。
陈浩忠这俩天在医院陪床都没睡好,到了三点陈予年准时叫醒他,才看见手机里躺着一封妻子的短信,短信内容让人松口气“浩忠,那孩子醒了。”陈浩忠坐在床上,眉眼间终于舒展了,陈予年喝着一瓶奶伏门框上瞅着他爸乐。
陈浩忠大手一挥对着傻乐的陈予年“过来,儿子”。
陈予年把手里的牛奶顺手递给陈浩忠,笑眼弯弯站在床边给陈浩忠拿捏着肩颈:“老爸,睡舒坦了没?”
陈浩忠舒服的眯着眼睛:“劲儿使大点,没吃饭啊,小心找你老妈投诉你。”逗笑陈予年的手劲儿越发小了
“邻居哥哥醒了,下午和我去看看,那孩子不爱说话,有你逗他乐呵说不定病还能好的快些”陈浩忠伸了个懒腰后下床去洗漱。
陈予年“奥”了一声,跟着陈浩忠走出卧室,坐在客厅阳台一旁的摇椅上,感觉兴趣缺缺的样子
陈浩忠嘴里刷着呀,吐掉一口牙膏沫,探出头来“怎么了,感觉兴致不高啊?”
陈予年是个不记仇的,嬉皮笑脸冲着陈浩忠乐:“我怕我说太多话,影响他休息。”
陈浩忠点点头,故意逗他“那也不是没可能”。
陈予年嘟囔了一句什么陈浩忠没听清,男人出门从下床到出门五分钟足够了吧,但陈予年不一样,一会儿这跑一会儿那看看的,赖唧唧的劲儿不知是随了谁,除去和人聊天能利索点外,干什么都磨磨蹭蹭的。
陈浩忠给辛媛回了条短信,看他磨蹭的有些烦,上前一步拽住陈予年的后衣领往换鞋的地方走,督促道:“快点儿,穿那双鞋?”
陈予年见好就收,利索的登上一双鞋,跟在陈浩忠身后屁颠屁颠下了楼,蹦医院去了。
熟悉的消毒水味儿,眨巴眼就到医院了,陈予年搂紧身后背着的一个书包,这书包里面有装了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还有几本书,如果曾春雨还不和他聊天,那好吃好玩是给他自己打发时间用的,听辛媛不止一次夸过曾春雨学习很好,怪不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蹲在路灯下看书呢,多出的几本书就留给他打发时间吧,反正生着病,他带的零食,曾春雨也吃不了那就让他遨游书的海洋吧~
陈浩忠推开门,就看见辛媛拿着毛巾在给曾春雨擦拭着脸和手,回头看见他们来了,辛媛把毛巾放在盆里,招呼着让陈予年过来,陈予年从来不是怕生的性格,之前是曾春雨没醒,看着他被左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包裹着就难受,现下看着虽然醒了但脸还是苍白、一只眼睛高高肿起,嘴唇上都是干裂的纹,曾春雨越发惹人怜惜了。
“邻居哥哥,还记得我吧”
“你哪不舒服可以和我说,你说话费劲儿,我能告诉医生给你治疗”
“你饿不饿,想吃点啥”
“我带了书,听我妈说你学习很好,我学习不好,我妈就喜欢学习好的”
陈浩忠和辛媛以及隔壁床的大爷:“...”
曾春雨躺在病床上一个头有俩个大,但又不能浇灭这股“热情”,有些费力的冲他点了点
陈予年又准备开启新一轮的话匣,被陈浩忠一把捞住,站回床尾。
陈予年还是一脸懵,然后医生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陈予年提着书包猫着腰去了走廊坐在一出病房的椅子上,掏出书包里的书包里的零食和游戏机,边吃边玩着游戏,悠哉悠哉~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开门走了出来,随后身后跟着的是陈浩忠夫妻俩,看着“安静”的儿子,俩人一人一左一右坐到了陈予年身边,辛媛顺手拿起陈予年的巧克力咬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有些疲倦:“老陈,怎么搞啊”
陈浩忠也是一脸为难,作为邻居他们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邻居的范围,难就难在,曾春雨现下像个“孤儿”,爹不疼妈失联的,陈浩忠抱着臂,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觉没睡够的样子:“你先去取钱应急吧,总得在医院这段时间支撑下去,明天我去趟警察局,问问情况”。
辛媛扭头看向丈夫:“今天晚上我在这儿守着,你回家好好睡个囫囵觉。店里面就老王一个主力也不忙不过,你好好休息俩天就去忙吧,医院的事儿,有我和儿子在”。辛媛摇了摇陈予年的身体,“对不对,儿子”。
陈予年“啊”一声,游戏里的小人儿死了
陈予年有些无力的努努嘴,游戏机还握在手里:“老爸,你去忙,我能在医院陪邻居哥哥”
“我能陪他唠嗑、给他念书听”
陈浩忠呼噜一把陈予年的脑袋,顺手把他喝牛奶嘴边留的一圈奶渍擦掉。
“陈予年,爸爸不在家时,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保护妈妈”。陈浩忠有些欣慰的看着儿子
陈予年点头的力度非常大:“当然记得”。三个人又笑作一团,被护士一皱眉又都悄么声偷偷笑
不知道该说医院不隔音还是笑声太感染人,总之那笑声曾春雨躺在病床上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听到陈予年游戏机里传出“game over”的声音,这对于他们家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但对曾春雨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
曾春雨缓缓闭上眼,耳边还回响着一家三口“欢声笑语”的笑声,他希望银行卡还安然无恙的夹在书中,这样他能还清住院期间的住院费用,至于其他的,只能慢慢还。
晚上还是留陈浩忠守夜,曾春雨这几天下不了床,上厕所也都是在床上解决,陈浩忠也没嫌弃他,给他解决完又投了毛巾给他擦拭,虽说是男人,内心却很细腻。
曾春雨没醒之前还好,现在清醒了脸热的发烫,不仅是因为被只见过几次的邻居叔叔“伺候”他上厕所,更多是怕有些不该让他人知道的秘密被发现。
陈浩忠笑着给他擦脸,“不用害羞,你就和叔叔家孩子一样”
“有没有哪不舒服”用长辈惯有的关怀问道。
曾春雨比下午刚清醒时身体恢复好一点了,沙哑着嗓子:“谢谢叔叔”。
陈浩忠把毛巾放盆里,“想喝水吃饭你就和我说,身体上有哪里疼的厉害就按这个按钮,我去去就回来”。曾春雨冲着陈浩忠点了下头,陈浩忠转身就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陈浩忠点燃一支香烟,他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仿佛要将内心的思绪也一并挥散...
第二天早上,辛媛来换陈浩忠回家休息,还带着路上买的早点,陈浩忠大口吃着早点,和妻子唠了几句家常后便匆匆往小区派出所走去,去了派出所说明了曾春雨家的情况,派出所民警查到曾春雨的父亲吕成功是一名资深赌徒,之前因为这个事拘留过有案底。母亲曾楚楚于前三天坐火车去了外地,现在并没有注册过手机号,所以线索就断了,只能后续有结果在联系他们。还对他们一家对曾春雨的帮助给予了口头嘉奖。
陈浩忠从警察局出来第一时间没回家,而是上楼去了曾春雨的家,敲了敲门听听动静,对门大姐出来认出他是楼下的,就告诉他那晚之后就没见过吕成功和曾楚楚,还像他打问曾春雨怎么样了,说他命苦之类的。
陈浩忠本就睡眠不足现下听的有些头大,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回了家。
陈予年听见门响,吸着拖鞋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卧室走了出来:“老爸,你回来啦,王叔叔给你打电话了,说你回来后给他回个电话。”
陈浩忠拿出没电早已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困意又消散了不少,换上拖鞋扭头对陈予年说:“是不是昨晚熬夜打游戏来着?”
陈予年像被点了穴,捂着嘴打哈欠的手垂下,又开始嬉皮笑脸对着陈浩忠讨好的笑。
陈浩忠很吃他这一套,伸着懒腰道:“玩不了几天啦,下周估计你就得先去中学参加考试,看考试结果安排然后再安排你去哪个班。”
陈予年果然前一秒还是一脸笑意一下就愁容满面。陈浩忠看着儿子的表情,揉了揉他的头发,催促道:“赶紧洗脸刷牙,看会儿书去,要不到时候考不理想,你妈揍你我可不管”。然后坐到一旁给王光回了电话
陈予年干嚎了一嗓子,刷了牙就老实坐到书桌前背起了《桃花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