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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2025-06-24 14:472,838

14

冷汗流过脸颊,我被往事深深地魇住,良久才喘着粗气惊醒。

外面天光大量,已经有婢女小厮开始铲雪,却没人敢发出声音。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透着莫名的压抑感。

我知道顾家父子已经要狗急跳墙了。

我只需要在一旁冷眼看他高楼起,冷眼看他高楼塌。

他们做下的孽终会报应回他们身上。

不出我所料,当夜我听到府外传来震天的厮杀声。

顾宗昌谋反了。

大越共有三块虎符,皇帝手里有两块,先帝曾赐给顾宗昌一块。

顾宗昌凭借虎符可以号令北兴军,加上他私下豢养的私兵,他自信能一夜之间拿下京城。

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早有准备,皇帝又岂会无动于衷?

宁长捷早已率西北军和锦衣卫在城外二十里处等他已久。

我又岂是白白嫁给顾冀北的?

顾家父子和顾氏先后试探我多次都没能试探出什么。

他们以为我当真是大字不识的农妇,可我一身本领皆得程九娘真传。

他们入昭狱当晚,我就潜入了密室,将他们的军队部署探得一清二楚。

我要顾家父子给程九娘陪葬。

15

我从床下翻出程九娘留给我的长剑,翻墙而出,斩杀了个顾家骑兵,骑着他的马向皇宫疾驰而去。

作为今晚主谋,顾家父子定是在皇宫方向。

我一路奔驰,一路挥剑,等到了皇宫时,脸上已经溅了大片的血渍。

我看到顾冀北身穿银色铠甲在厮杀。

我提剑迎了上去,一剑将他挑下马。

他看到我脸的霎那间瞳孔骤缩。

顾家父子向来不可一世,他们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败给从来没有放进过眼里的人。

我不给顾冀北喘息的时间,手中长剑劈、挑、刺,剑剑都能在顾冀北身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我要将他的头砍下来亲自给顾宗昌看,让他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顾冀北招架不住我的攻势,无意间看到我剑柄处的九字图案。

他瞬间像是了悟什么,带着恶意笑道:

「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我们折磨了她好久她都不肯说是谁派她来的」

「她到死也没出一声。」

「她的眼睛真好看对吧?她的身体滋味也不错呢……呃!」

我没给他狗叫的时间,狠狠地将他的头颅砍下,高举在手里大喝:「尔等首领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周围的叛军看到顾冀北狰狞的头,顿觉无望,纷纷撂下手中的兵器。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残肢,脸上一凉,用手摸了摸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远处传来马蹄踢踏声。

是宁长捷压着顾宗昌走来。

顾宗昌精神恍惚,一脸不可置信,嘴里念叨着:

「不可能!不可能!」

我嘲讽地挖苦他:

「你在找什么?蛮人?你以为顾冀北从宁长珂那得来的西北布防图是真的?」

我跳下马,一手拽着顾宗昌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按在顾冀北的头颅前。

「看看你的好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顾宗昌目眦欲裂,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嘴巴翕动,竟是哑了。

16

那一夜两军交战的鲜血将满京城的白雪都染得通红。

皇帝下令彻查顾宗昌曾做下的罪案。

查出来的东西堪称触目惊心。

朋党勾结、卖官鬻爵、走私官粮与精铁给蛮族、与蛮人勾结残害忠良,手下人命无数。

最关键的是,十年前西北军大败也有他的手笔,锦衣卫在他的密室深处找到了当年与蛮人首领来往的书信。

一时间天下大惊,百姓纷纷上街请愿要求处死顾宗昌。

事实上,锦衣卫搜出的证据足够顾宗昌死上千次万次。

第二日,皇帝下令诛杀顾家九族,就连沾亲带故的姻亲也没能逃脱流放的命运。

皇帝又将从顾家查抄的一部分金银用来赈灾和开设安济堂。

飘摇了许久的大越也随着顾宗昌的人头落地安稳下来。

尘埃落定后,我也变回了本名,婉拒了皇帝的封赏,我只想带着程九娘的骨灰一起回到师父身边陪着他。

17

我走那日,大雪纷纷如鹅毛一般。

宁长捷宁长珂兄妹在京郊不远处的凉亭里送别我。

看着宁长捷深邃的眉眼,我恍惚间回到程九娘刚死的那段日子里。

我心神俱痛,一蹶不振,整日只知道借酒消愁。

我不知道是谁害了程九娘,也不知道该找谁报仇。

我不敢把程九娘的死讯告诉师父,只能像个游魂一样游荡在村里镇子里。

直到宁长捷找上门来,拎着我的领子一字一顿地问我想不想给程九娘报仇。

我知道宁长捷的,我也知道他喜欢程九娘。

程九娘死的那日,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姐姐,他也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爱人。

所以我信他。

我在他的安排下化名成了宁长清,成了安乐侯府被掉包的嫡女,在皇帝的赐婚下入了摄政王府。

如今事情落幕,我也是时候告别他们了。

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宁长捷送了我一枚西北军令牌,宁长珂送了我一幅边关落日的刺绣。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我挥起鞭子,向远处行去。

程九娘与我番外:

我从小就知道爹娘不是自己的亲爹娘。

我是别人家不要的弃婴,被爹娘捡了回去。

穷乡僻壤格外重男丁,村里人都说爹娘瞎忙活,捡个女婴不如花钱买个男婴。

每当这时,我总是不服气地说我长大以后也能养活爹娘。

爹娘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知道他们疼爱我却还是不信我。

于是我帮阿娘喂鸡喂猪,帮阿爹编草篮子。

一场洪水毁了原本幸福的家。

那个奇怪的女人救了我。

她真的很奇怪。

她明明是个女子却能独立地在世间行走自如,她明明手里钱财不多却还是肯将钱借给贫苦人家,她明明很怕麻烦却还是救了我这个跟屁虫。

我却一点也不讨厌她的奇怪,相反,我很愿意变得像她一样怪。

她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连绵雪山,无尽长河,大漠落日,她似乎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

一日,我们路过某个镇子,却住进了黑店。

半夜店家摸进了我们的房间想要偷东西,被她一把将胳膊卸下,转头扭送了官府。

官差摇头叹气,劝我们两个姑娘家家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我奇怪,明明是那个客栈掌柜的错,他为什么劝我们呢?他不应该是惩罚那个掌柜吗?

走远后,我问出了声。

我看到程九娘一愣,低头苦笑:「柔娘,世道如此,我们有功夫在身,可总有女子不会功夫会吃亏的。」

那是我第一次在她明媚肆意的脸上看到无奈之色。

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向她承诺道:「姐姐,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下的女子即使不会功夫也能安全无恙地在外行走。」

程九娘笑了,狠狠地抱住我,像是要把我揉碎进她的身体一般。

从那之后,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停留一段时间,备上纸笔教我读书识字。

我学得很快,一首诗几乎念上几遍就能背下来。

她惊喜万分,连连夸赞:「我的柔娘真有天分,要是能科举......」

话没说完,她就低落下来。

我知道女子是不能科举的,因为男人不让。

可男人不让又能如何?我总有一天会让女子也能出来干活、做生意、科举,到时候姐姐说不定能得个武状元,当将军!

程九娘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摇头说她可不是那块料子。

确实,她不适合武状元,她喜欢自由,喜欢喝酒,尤其喜欢烈酒。

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她能抱着酒瓶子喝上半天再睡上半天。

我最喜欢靠在她身旁看书。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我能预知未来,我一定会堵上我的嘴。

因为程九娘真的为了成为将军去当了潘将军的幕僚。

我哭着求她不要走,她却坚定地松开了攥着我的手:

「柔娘,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如果成功了,就奏请陛下开女学,招女兵。」

然后她死了,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受尽屈辱折磨而死。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但我却是日日夜夜都活在对她的思念当中。

顾家父子尽数伏诛后,我以功劳换取陛下开女学的承诺。

我带着程九娘的骨灰回了山上,在附近的村子里开起了女学,教女孩们识字、教她们练剑,我不收她们学费,让贫苦人家的女孩也能有书读、有学上。

这样也算全了当年对程九娘的承诺,只不过她注定无法亲眼目睹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带着她那一份一起,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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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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