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乐侯府被掉包多年的嫡女。
刚被寻回侯府就被圣上赐婚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之子顾冀北。
外人都笑我大字不识,是圣上折辱摄政王的棋子。
大婚当夜,顾冀北让我独守空房,转头去了小妾的屋子过夜。
赏花宴上,小妾当众讽刺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连婆母也警告我别妄想得到顾冀北的爱。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不想要他的爱,我想要的是他的命。
1
我是安乐侯府刚被认回的嫡女。
被认回前,我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女,目不识丁。
被认回后,我成了绫罗绸缎加身的贵女,依然目不识丁。
侯府里,阿娘捧着我长满茧子的手泪流满面,转头却不小心将袖子里的洋葱掉了出来。
我面不改色地抽出手,厚着脸皮问她:「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她尴尬片刻,连连点头,让丫鬟上了一大桌菜,有荤有素。
我满意地直点头,伸手就抓住了个大肘子狂炫起来。
我左手持肘,右手端汤,姿势之豪放,震惊得阿娘把手帕都掉在了地上。
她怎么老掉东西,我叹了口气,弯腰用油了吧唧的手给她捡了起来塞她怀里。
把她吓得连连退却。
至此我一战成名,外面都在疯传,侯府刚认回的嫡女是个没有规矩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女,实在比不上调教多年的养女。
我深以为然。
2
虽然没有感情,但到底还是亲生闺女,得管。
我的侯爷老爹腆着大肚子带着我和养女去了秋猎场。
现场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少年郎们身手矫捷,箭出必中,其中一名身穿玄色劲装的英俊男子身手尤其好,一举一动都能引起旁观贵女们的惊呼。
见我目露好奇,我旁边的宁长珂介绍道:「是摄政王家的嫡子顾冀北。」
我看着意气风发的顾冀北,心中一动。
谈话间,皇帝皇后下了场,引起一片欢呼。
皇帝骑马在前,先射中了只野鹿,皇后跟在后,没走几步胯下的马却突然发了狂,朝我奔来。
在众人的惊呼中,在我侯爷老爹的哀嚎中,我一脚踹中马儿的膝盖,一个起落抱起皇后和她深情对视。
人群将我们围了起来,皇帝深吸一口气,问我救了皇后想要什么奖赏。
我羞涩垂头,给人群外的顾冀北抛了个媚眼,大声哔哔:
「顾家公子实在英俊貌美!」
皇帝露出个懂得的笑容,转头给我和顾冀北赐了婚。
我看到顾冀北铁青了脸。
3
纵使再不情愿,到底是皇帝赐婚,顾家八抬大轿把我抬进了房。
京城里流言四起,有说我早已和顾冀北私定终身的,也有说皇帝是故意拿我折辱顾冀北的。
现在看来,顾冀北显然是信了后者。
把我送到洞房后,他就再也没回来,我坐在床上等啊等,等啊等。
月上中天,我听到丫鬟说:「夫人,郎君去了偏院。」
偏院里住着前几日刚抬进来的妾室。
大婚当夜,我的夫君抛下我进了小妾的房。
宠妾灭妻,顾冀北真是好样的,不愧是顾宗昌的儿子。
我面无表情地掀了盖头,在丫鬟的服侍下入了睡,临睡前十分「不小心」地将房里顾冀北收藏的前朝花瓶摔碎了好几个才舒了气。
第二日一早,顾冀北见了满地碎片,肉疼得脸都扭曲起来。
我抢先堵死他的路:「昨夜我想着夫君担心得睡不好觉,半夜不小心打碎了几个花瓶,夫君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不会吧?」
顾冀北全身上下嘴最硬,嘴上说着没事,转头就让小厮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搬到书房。
吃过早饭给顾宗昌和顾母端茶。
我半跪在顾母身前,手刚碰上茶盅,就感受到滚烫的热意,抬头看到顾母笑得十分得意。
她身旁亲昵地倚着一个穿着淡青色裙装的年轻女子,女子神色委屈,含情脉脉地看着顾冀北。
我了然。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颇受顾母和顾冀北宠爱的侍妾了。
我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盅递给顾母,多年农活磨出来的厚茧帮我隔绝了烫人的热度。
看我面不改色,顾母眼皮一跳,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旁边的丫鬟。
我就这样一直举着茶盅,引得顾宗昌不满地瞥了眼顾母。
顾母无奈,以为茶水凉了,只能失望地接过,却在接手的一瞬间被烫得一抽,尖叫着撤回了手,我顺势将茶水泼到她身上,只见她胳膊上瞬间被烫出几个大泡。
我也向后一倒,呜呜哭起来,嘴里喊着:“母亲为何要掀了我的茶烫我!”
事发突然,众人慌乱起来,有给顾母上药的,有要拽我起来的。
我不!我就是不起!
我学足了泼妇做派,一边哀嚎一边说要告御状去。
顾宗昌最近在朝上被盯得紧,不想再节外生枝,狠狠地训斥了顾氏一顿,又许诺我大笔金银珍宝,我才乐呵呵地站了起来。
见我好糊弄,顾宗昌眼里闪过几分轻蔑。
挣钱嘛,不寒碜,我任由他打量。
顾冀北被我气到,出了房门也不管被他抛在身后的侍妾,咬着后槽牙丢下一句「泼妇!」就走了,仿佛再多看我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
那侍妾见四下无人,恶狠狠地瞪我一眼:「要不是你,表哥本该娶我做正室!」
「你这个粗鄙不堪目不识丁的贱人,永远也不会得到表哥的心!」
4
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顾氏又折腾着要开什么赏花宴。
我知道,她这是又在憋大招了。
果不其然,赏花宴当天,京城贵女公子齐聚一堂,会乐器的开始吹拉弹唱,有点文化的开始吟诗作赋。
顾冀北表妹大放光彩,小嘴就跟永动机一样不停地作诗,得意洋洋,花枝招展。
「这顾冀北好歹也是京城第一公子,摊上宁长清这么个女人真是白瞎了!」
「这后来的到底比不过从小长在身边的,你看宁长珂那才叫大家闺秀。」
「真是不般配!」
那头顾氏慈爱地笑了笑:
「可不要小瞧了我家长清,长清可是安乐侯嫡亲的女儿!」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大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我也得意一笑:「娘,作诗还不简单?听我给你作一首!」
顾氏笑意一僵。
我不等她反应过来,抢先开了口:
「菊花美,菊花妙,菊花开得呱呱叫!
阿娘美,阿娘俏,老汉看得哈哈笑!」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噗嗤声此起彼伏,像是吃了泻药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顾氏被我气得脸色乍红乍紫,捂着胸口呼吸不上来,表妹上前扶住顾氏,泪眼朦胧地指责我:
「阿娘平日里待姐姐若亲女,姐姐怎么这般折辱阿娘!」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讨好地凑上前从她手里夺过顾氏的胳膊,撒娇晃着她的手臂,只是没控制住力道,把本就羸弱的顾氏摇得像乱颤的花枝。
一场好好的赏花宴被我闹得开不下去。
5
夜晚我正对着镜子梳头发,顾冀北脸色难看地推门而入。
他英挺的剑眉紧皱着,有些疲惫地问我:「长清,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委屈地撇了撇嘴,手里的梳子梳得更加急促。
「我倒是要问你,我可是你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在你眼里难道还比不过什么也不是的小妾?」
顾冀北听了我的抱怨,神色缓和下来,上前抱住我,轻轻地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冷落了你是我的错,长清,我对阿娇只有责任,她年幼失怙,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阿娘去世前握着我的手要我发誓照顾好她。」
「你我已成夫妻,此后荣辱一体,我必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生得俊美,一双桃花眼盯着人时显得十分深情,我被他星子一样的双眸吸引,呆呆地看着他。
他半跪下来,亲昵地倚靠在我怀里,向我求和。
我被他的糖衣炮弹俘获,轻轻地抚过他缎子般的黑发。
「那咱们就好好过日子,像寻常百姓那样。」
我声音是一反常态的轻柔,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顾冀北低沉地笑了声,伸手与我十指相扣。
我满心欢喜,却没有看到顾冀北眼中一闪而过的奚落与嘲讽。
6
顾冀北言出必行,果真推了公务在家陪我。
他怜我从小在外吃苦,让厨房换了花样地给我做美食,美其名曰要将我失去的都给我补回来。
我左一口烤鸭,右一口烧鹅,不出几日连腰围都粗了两圈。
这日我正在院子里吃着厨娘刚做好的芙蓉糕,顾冀北斜倚在回廊上看书。
下人来报,我阿兄来找我。
阿兄宁长捷的大名在我还没有认回侯府时就有所耳闻。
在一众花天酒地的勋贵里,我阿兄可谓是独树一帜,好好的祖宗荫蔽不要,硬生生地跑去了西北去守关。
估摸着这是听到家里的变故,匆匆回了京城。
顾冀北眼眸微动,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兄长回来一次不容易,切莫与他赌气。」
说罢,他就出了门,把我留了下来。
不到半盏茶时间,只见小厮引来一名身量高挑,气势强悍的男子进来,那男子身边跟着一身白衣飘飘的宁长珂。
不等我迎上去,他就上下打量我一番,眼露轻蔑: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股子小家子气!」
好家伙,他来就是为了挑衅我是吧?
旁边的宁长珂也揉了揉眼睛,泫然欲泣道:「长珂一介布衣百姓,有幸能在爹娘兄长的庇佑下长大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只求姐姐能让我替你继续侍奉爹娘……」
见我没出声,宁长捷两人开始自导自演起来:「小妹莫哭,在我眼里,她根本就比不过你的半根手指头!」
「宁长清,我警告你,莫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瞪圆眼睛,伸手一掌劈了院子里的桃树,桃树被拦腰劈断,轰然倒地。
我被他们气笑,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上前伸手掐住宁长珂的脖子,誓要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宁长珂被我掐得直翻白眼,两手攥着我的手使劲挣扎。
宁长捷气急,伸手要劈向我,在半空中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拦住。
只见顾冀北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面色凝重地制止了他,转头又对我道:
「长清,快放了宁小姐!」
我依言松了手。
宁长珂被我掐得面色通红,这会儿双眼盈泪欲说还休地瞧着顾冀北。
顾冀北面不改色,对着宁长捷冷声道:「兄长自重!这里到底是顾家,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长清分毫!」
宁长捷冷笑几声,到底不想得罪顾冀北,带着宁长珂离去,临走前,他警告似地瞥了我一眼:
「宁长清,有本事莫要出门!」
虽说我对宁家人没有感情,但到底也曾对亲生父母兄长有过期待,看他们恨不得生啖我血肉的样子,我也难免失落。
我低着头,不想顾冀北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这时,我的脑袋上感到一阵温热,原来是顾冀北早就走到我身边,用手轻轻地揉着我的后脑勺,将我按在他的怀里:「长清,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鼻头一酸,终于毫无顾忌地大声哭起来,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7
大概是见我与顾冀北恩爱有加,顾氏也不敢再找我麻烦,连带着顾冀北表妹也老老实实窝在院子里。
顾冀北见我不识字也不肯用心学,整日憋在府里出不去。
于是答应我下元节那天带出府看庙会。
我高兴得半夜睡不着觉,早早地开始准备要穿的衣服。
因为常年农耕,我的肤色虽说不是黝黑,但也绝对不是宁长珂那种冰肌玉骨的白皙。
小麦色的皮肤配上灵动的琥珀色眼睛,我自认为长相也是不差的。
我早早地定了一套与秋猎那天顾冀北玄色劲装差不多的裙子,想着去逛庙会,人人都能看出我是顾冀北的妻子。
可惜事与愿违。
天嘉十五年,农历十月初十,京城以北发了雪灾,无数难民流离失所。
大批难民直奔京城而来,有的半路就被风雪夺去了性命。
朝中大臣的妻女纷纷在城外支了摊子施粥,顾氏吹眉瞪眼地带着我去了城外。
城外饿殍遍地,见我们架起了锅纷纷围了上来,眼冒绿光,身上只能看到细瘦的骨头。
我看着他们黝黑的脸,恍惚记起我八岁那年家里遭了洪灾,养父养母一路带着我逃荒的光景,那年西北军打了败仗,蛮人杀进了关内,各处哀鸿遍野,民生凋敝。
一路上易子而食屡见不鲜,养父养母只能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敢离开片刻,就这样我还是在半夜被人掳走,要不是有好心人救了我,就已经没有如今的宁长清了。
一天的光阴匆匆而过,我满身疲惫地回了摄政王府。
月上树梢,顾冀北却还是未归,我遣了小厮去打听,却带回了顾宗昌顾冀北父子下了昭狱的消息。
8
雪灾伊始,北兴郡郡守隐瞒不报,等到难民越来越多,眼看事情隐瞒不住才上奏了朝廷。
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震怒,下令就地处决北兴郡郡守,要求当地官员开粮仓赈灾。
粮仓一开,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见粮仓里有将近一半的粮食都被换成了石子!
重重彻查之下,有家破人亡的富商冒死带着证据进京告了御状,称是北兴郡郡守与摄政王沆瀣一气,倒卖官粮,威胁他们转运到关外!
关外!
运到关外的能是给谁?蛮人!
大越与蛮人积怨已久,双方血战多年,近几年好不容易打得蛮人不敢进军一步,结果转头就有人倒卖官粮资敌!
这无异于在吃将士们的人血馒头。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顾家父子下了昭狱。
御史纷纷上书奏请斩杀顾家父子,摄政王一系的官员也是大气不敢出,偶尔有几个上书求情的,都被阴阳怪气地怼了回去。
我坐在房间内闭目凝思,手上不断转动着腰间的玉佩。
婢女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我带着婢女求见顾氏,却见顾氏淡定地吃着饭,见我一脸忧心地赶来,她掀了掀眼皮,淡定道:「王爷身正不怕影子斜,定然会洗刷冤屈!」
9
果不其然,第二日,告御状的富商被发现吊死在房间内,手边留了封认罪状,上书自己与摄政王积怨已久,故意借此机会伪造证据诬陷摄政王。
而大理寺当夜走了水,存在里面的账本和往来书信统统被焚毁。
皇帝终究是棋差一招。
没有证据,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顾家父子还是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