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古南举手向墨军华拜礼,道:“古南有一法子,不知当说不当说。”
墨军华摆摆手:“古南说便是。”
“我曾见其他道士驱鬼之术,摆了台桌,放了烟,烛火和纸,之后道士做驱鬼之术,那烧着的纸贴到谁身上谁便是灾星。当然这个法子简单,只要是道士都会,这点不会为难道士你的。”
我看着郭古南淡笑,这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这道士逃不过要做这事,到时这烧着的纸贴不到我身上这道士的话便不攻自破了。
我看向神色略显慌乱的宋梓潼和王雪,眼底露出一抹嘲讽。
这事发突然,绕是再淡定的王雪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得不说,郭古南这做的很好,作为局外人只是提了个建议,怎么做,结果如何,都和他没关系。
墨军华很快便命人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墨府花园里迎着微弱的雪,道士换了衣服,面对众人,他几乎脚步接近颤抖的走到摆好一切法器的桌前。
这么多人,王雪即便想做点什么手脚也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士摇晃铃铛,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咒语,挥动烛火点燃了纸,黄色的纸一点既燃,通亮的火光照亮了半个院落,看的道士脸上苍白一片,映照着白雪,显得有些吓人。
道士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羽毛,念完咒语后便举着羽毛一挥,桌上的符纸此刻竟然真的飘了起来。
不仅是我,王雪连着道士自己也是一愣。
我颦眉,暗道这王雪还真做了手脚不成,这好端端的符纸怎么自己飞起来。
这符纸仿佛是被人操控着的,飞过道士头顶,又飞向王雪头上,府中人的心连着这符纸的方向牵动。
最后这符纸停在了道士自己身上,后背落下,也不知怎的竟然着起了火,烧破了那道士的衣服,道士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姿态倒在地上便打滚,嘴里不停哀嚎。
道士如杀猪般的嘶吼声弥漫了整个院内,所有人被这都震的悟紧了耳朵。
道士还在叫,身子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下。
王雪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墨军华终是受不了的大吼一声:“够了。”
随后指着一旁的张叔:“命人从厨房里端几盆凉水,好好给这道士醒醒。”
张叔领了命便带这几个护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便端来了水,大冬天水可是刺骨的凉,几盆水便是毫不怜惜的泼在已经快疯了的道士身上。
道士被这猝不及防的冷水惊的从地上跳起来,半坐在地上狼狈的神游。
他的道士服后背和胳膊处已被烧的见了里面的肉,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墨军华看着这一派脏乱模样,几乎是咬牙切齿:“好,好你个道士,想赚钱想到我们墨家来了。”
宋梓潼紧紧搂着王雪,也不知是被这场景吓到了还是怎的,低着头不敢直视。
我远远的看着这些人,猛然间对上郭古南的眸,这人冲我眨着一双湛亮的眸,笑容深邃,大又一股邀功的意味。
我笑着冲他摇头,这人……
许久,雪渐大,道士好似才神游归来,便是猛的跪在地上:“老爷,小的错了,还念在是初犯,饶小的一命。”
郭古南又道:“只是初犯便有胆量欺骗墨家,诬陷姨太太,你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小啊。”
“小的……小的,也是被钱财蒙了心。”道士哭喊着:“是夫人和少奶奶给了小的五十个大洋诬陷姨太太,小的如果不同意少奶奶便要要了小的性命,小的,小的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你这道士可别诬陷善良懂事的少奶奶。”郭古南挑了眉,声音响亮:“少奶奶怎么会是那种诬陷姨太太是灾星的人。”
郭古南声音很大,恰巧可以让在院的人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宋梓潼从王雪背后站起,指着那道士,便是尖着嗓子:“你这道士,怎能诬陷与我。”
说着便已落了泪,红着眼睛,看起来无辜又惹人怜爱。
“小的没有,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小的住处还留有少奶奶给小的大洋,老爷若是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前去查看。”道士也是豁出去了,狰狞着深色,咬着牙:“苍天为鉴,当日小的预言那事都是少奶奶事先告诉好小的,小的不过是照做。”
“来人啊,赶紧堵住这道士,免得他再在这胡言乱语。”王雪指着张叔,表情慌乱,完全没了往日的大气端庄。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着墨军华复杂的目光,王雪干笑了两声:“老爷干嘛这样看着妾身,妾身也是为了梓潼好,免得这道士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在这毁了梓潼的名声。”
墨军华看了王雪良久,又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宋梓潼,微不可轻查的叹了口气,眸光扫了眼众人,只道:“今天就当这些事情都未发生过,墨府从未发生过灾星一说,如若让我听到谁在府里乱嚼舌根,家法处置。”
众人皆是点头应答,那道士被张叔堵住嘴巴,拼命呜咽,却也只能发出极小的吵杂声,很快便被这雪和风声掩过。
张叔将这道士带了下去,雪也大了起来,墨军华便吩咐着众人散去,回各处睡觉。
出花园那刻,墨军华叫住了我,我回头看他,行了礼:“爹。”
墨军华颦着眉头,许久才道:“这件事情为了少奶奶和夫人,阿妩这才受点委屈,切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
我望着这雪白的夜色,淡淡笑道:“阿妩晓得。”
这事我本就没报任何希望,不过是郭古南说他气不过定要说清当初那事,还我一个清白,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我透过层层障碍,看着院内已准备离去的郭古南,我微扬了唇。
其实这人,也挺好的。
…………
新年过去,茶馆门外两棵桃花渐渐显出绿色,梅花盛开旺盛。
王雪给郭古南在南面三爷领取给他找了快地,郭古南说他想开间珠宝店,那里富贵人家多,道路流动,又是三爷管理的较为太平,除去房租贵些,其他都挺好的。
腊八暮雪与张晓庄结婚的日子,我还记得,一大早上线我便让如烟准备了礼品,八点钟离开连城,墨然陪我一起。
昨夜刮了一夜的大风,我半夜才睡,车上犯了困意便倒在如烟怀里休息。
醒来已到了银安县,身上不知合适的多了一黑色大衣,我看了两眼才发觉是墨然的,他已下了车,身上只穿了绒毛,我起身下了车便将大衣递给他。
“天凉快点穿上吧。”
墨然看了我一眼,依言穿上。
我这才发觉他眼底一片乌青。
小巷里暮雪门口热闹异常,上次回来拿爹的东西时间仓促便没想着来看暮雪,如今来了我定要好好看看她。
暮雪几乎是没什么亲戚的,除去整日相处的邻居也没几个亲近的人了。
我和墨然进了暮雪房间,屋里挂着红色喜庆的字帖,暮雪一身红衣坐与镜前,还显娇嫩的脸上画了浓妆,看起来娇艳可人。
只是我看着暮雪又瘦了许多,显得下巴越发尖了。
我从镜后轻轻揽住暮雪的肩膀,暮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被吓了一跳。
“妩媚姐。”暮雪反手抓住我的手背,说道。
我笑了声:“方才想什么呢,连我进来都不晓得。”
暮雪摇头,头上的珠翠也随着她的动作响亮:“没有,只是出嫁有点紧张。”
“放松,女子第一次出嫁都是这样。”我摸着她的头,以过来人的身份过道:“忍忍,就这一会儿。”
暮雪笑着点头,我摸着他涂了胭脂的脸颊,这张脸太过于削瘦,显得脸颊两旁的酒窝越发深邃。
我心疼的问她:“怎么了,这段时间瘦了这么厉害。”
暮雪低了头,她长长的头发挽起,露出雪白的脖颈,这个角度望去我竟是看到暮雪脖颈下有几块淤青。
“姐姐,你嫁给墨少幸福吗?”
暮雪抬眸问我,明眸被一层淡淡的忧伤遮掩,平白多了几分怨念。
我不禁回头看了眼墨然,他亦在看我。
幸福吗,这个问题我好似没想过。
从前爱的太深了,做了很多这辈子我曾以为不可能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事过境迁,现在望着这张与当年与任何差别的脸,终究是没了当初那份欢喜。
我微叹了口气,抚平暮雪紧皱的眉头:“好端端的问姐这干什么?”
偶遇道:“看姐姐这样暮雪就知道姐姐过的不幸福,姐姐黑了许多,也瘦了,也不爱笑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热中带了冰凉,我何时爱笑过,在暮雪面前也是同样,这丫头怎么这样问我。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别想这么多,时辰也快到了,赶紧盖好红盖头,媒婆都在外面等着。”
暮雪笑了声,我拿了红盖头盖在她珠钗上,遮了暮雪脸颊。
外面轿子已到,震耳的唢呐声弥漫了这条小巷,晓庄一身红衣,身姿绰约的骑着马恭迎了暮雪上了花轿。
我在后面跟着,这般场景不禁让我想到自己当初出银安县时也是这番风景。那时王朝,婵儿,这些我不曾奢望的人都来了。
他们笑着祝福我,恭送我出了银安县。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会如他们所说一般幸福,儿孙满堂,伴君身侧,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终究是世事难料,我爹死了,暮雪出嫁,一切早在不知不觉间变了模样。
我望着这片雪白的景,微叹了口气。
身后扶着我走路的墨然彼时却扭头问了我:“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不悔。”我浅笑:“老天爷从不会给人后悔的机会,所以骨子里我从不会后悔。”
墨然握住我的手猛然收紧,我吃痛便是挣扎脱离了他的牵制,加快了脚步跟上暮雪的花轿。
晓庄家人流攒动,院里摆满了桌椅,饭香味已传遍了这条胡同。
晓庄牵着暮雪的手下了花轿,牵了花球踏过火盆,行了礼,望着暮雪二拜之后,我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除去晓庄是个怎样的人不说,暮雪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也算如了她的心愿,日后慢慢会幸福。
就在行最后一拜时暮雪却突然扔掉了手里的花球,掀开红盖头。盖头下的脸已是满脸的泪水,双目通红。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怔愣在原地。
公堂上晓庄的母亲便是指着暮雪呵斥:“你这丫头要干什么?”
暮雪红着眼睛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此刻已是表情狰狞的看着晓庄母亲:“我干什么,我要他死。”
话落暮雪已将匕首插入还在呆愣的晓庄腹中。
匕首划破皮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里格外响亮,也格外令人心惊。
有人反应过来便是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原本聚满人群的院落顷刻间吵杂一片,走的走,散的散。
鲜血染红了暮雪的脸颊,不少溅到红色嫁衣上显目。而晓庄已是满身的鲜血,血不断从他腹中流出,流了一地铺了红色毯子上。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屋子,刺激着在座人的感官。
晓庄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指身体失去平衡的倒落血泊之中。
“你…………你……”
他呜咽着说不清话,满脸的惶恐。
晓庄母亲反应过来便是连滚带爬的从椅子上爬到晓庄跟前,看着自己的儿子奄奄一息坐在地上哭喊:“救命啊,赶紧去叫医生,我的儿子啊。”
院里还有不少看热闹的,闻言便是要去,这时一直低头不语手里拿着还在滴着鲜血匕首的暮雪彼时却大声说道:“谁都不许去,谁要是救他,谁就陪他一起去死。”
方才还要准备去叫医生的那人停了脚步,惊了一身冷汗,有些后怕的看了眼此刻如疯了一般的暮雪,默默的退在一边。
晓庄母亲闻言便猛的站起身,一巴掌狠狠打在暮雪脸上,力道之大竟是让暮雪后退两步差点倒在地上。
她指着暮雪,流着泪骂道:“你这小贱人,我儿子怎么你了,你竟然想着要杀了他。”
说罢便要伸手去打暮雪,暮雪像是失了魂,怔怔站在原地不动弹。
我的心尖都在发颤,也顾不得的便将暮雪护在身后,墨然挡住了晓庄母亲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