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的摇了暮雪的身子,这才发觉自己声音几乎是颤抖:“怎么了,跟姐说,别憋着。”
暮雪手里的匕首“啪”一声落在地上,缓缓抬起空洞的眸,指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晓庄,道:“姐,我恨他,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借着姐姐墨家姨太太的身份四处勾搭别的女子,当着我的面亲热,说要我好好学着,日后好伺候他,当时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正常我便也忍了,可谁知,谁知……”
暮雪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落下,一滴滴滴在我手背山灼的我隐隐做疼。
“前段时间他赌博输了钱财,被人扣押在堵馆里,我拿了钱去救他,他,他却为了自己将我卖给那几个畜生让他几个玩弄我,自己却离开了堵馆。姐……我恨,我恨啊……”
我紧紧搂住暮雪,也不问晓庄是否已死,也不问日后怎样,这一刻我就想抱着他,就像小时候暮雪受了欺负我这般安慰她一样。
我擦了眼睛,笑道:“没事,姐陪着你,以后都会陪着小雪。”
晓庄母亲倒在地上双手拍着膝盖大叫着大叫:“杀人了,墨少司令你也不问问,就由着这小贱人杀我儿子,没天理,没天理啊。”
如泼妇一般的撒脱,吵的墨然,颦眉,眸中除了惊讶便是厌恶:“你有时间在这骂人,还不如赶紧叫了医生看你儿子死没死。”
…………
这场婚礼算是结束了,墨然找了家旅馆让暮雪住下,家暮雪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这里这个村还不知暮雪做了什么,暂且可以安心住下。
我帮她换了衣服,擦掉血水,见暮雪满脸倦意我便帮他盖好被褥出去。
楼下墨然与如烟在桌子边坐着,点了些饭菜。
如烟招着我坐下,便是道:“小姐,快吃饭东西吧,一天都没进水食了。”
我坐下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
墨然递给我一双筷子,道:“多少吃点,你身子不好,别因这又犯病。”
我看了他一眼,依言接下,这才发现自己手指都是颤抖的,哆嗦了好几下才拿稳。
我喝了口粥,想了片刻,便道:“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墨然睨着我,道:“你若想我定会想法子将这件事情帮暮雪瞒过去。”
“多谢。”
半个小时后算是午餐结束,我正想上楼看暮雪,彼时楼上却传来一阵尖叫,我眼皮一跳,下意识的跑向楼上。
暮雪的房间门被打开,一店员倒在地脸色煞白:“死……死人了。”
说罢便连滚带爬的离开。
望着敞开的门窗,我腿竟是一软差点跌落地上,最后还是赶来的如烟和墨然将我扶起。
床上暮雪和我走时一样闭目休息,不过是被褥乱了点,脸色白了点。
我也不知是怎么走到床边的,摸着暮雪冰凉的脸颊,我浑身一软跌落一边,嘴哆嗦了几下半晌说不出话。
墨然摸了暮雪鼻尖,又看了眼地上的药瓶子,道:“她已经死了,喝了毒药。”
我看了一会儿,不自觉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狠狠的在脸上摸了两把,回身摸着暮雪冰凉的手指,道:“半个小时前她还好端端的在我跟前,我还哄她睡觉,怎么,怎么一转眼便没了。”
“小姐。”如烟扶住我:“别这样,暮雪小姐真的已经走了。”
“不,我不相信。”我挣脱如烟,拼命的摇晃暮雪瘦弱的身子:“小雪,小雪,你不是跟姐说过你喜欢唱歌吗,你起来姐教给你,姐陪着你唱歌,你想学什么样的姐都教给你。”
我嘶哑着嗓子使劲哭喊,泪水在我脸上一串串滑落与地,溅起一片涟漪。回答我的只有刺骨的安静。
暮雪依旧无动于衷,我无力的抱住她的身子哭,这一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这样心便好受些,暮雪还未离开我。
暮雪的葬礼很简单,恰巧与晓庄是同一天。
我和墨然帮暮雪父亲整理好暮雪的遗物便拿在坟前烧干。
暮雪父亲盯着照片中暮雪,连连叹气:“这丫头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和我说,非来个同归于尽。”
暮雪父亲一夜白了许多的头发,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我冷冷的看他,暮雪如今这个下场她的父亲总归有一半责任,若不是当初贪图晓庄家境,白瞎了活了半辈子硬是纵容暮雪嫁给晓庄那种人渣,暮雪又何必受谢谢罪,何苦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她才十八岁,芳龄年少,花儿一样的年纪,刚刚萌芽,却已离开人世,被这所谓的安稳毁了一辈子。
昨夜我梦到儿时暮雪跑到我家中曾给过我一块馒头,那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已没了钱吃饭,那年的冬天和今年一样冷的吓人,暮雪刚刚从外地搬过来,见我可怜便偷偷的给了我一块馒头。
长大后的暮雪无论是长相还是什么都变了,唯独性子一点没变,善良,软弱。
我曾说过暮雪这种性子不知以后会被别人欺负,那时暮雪笑着说:“妩媚姐也说了我性子好,这么好的性子别人怎么会忍心欺负我。”
我知道当年暮雪觉得我的世界太阴暗了,所有的想法太过偏激。可她的执着换来的是什么,毁了,死了。
每次想到一向连兔子都不忍心伤害的暮雪,竟然毫不犹豫的一刀刺死了晓庄,她深爱的男人,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绝望。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伸手摸了把泪,凉凉道:“您也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暮雪地下有灵也不希望看到您难过。”
暮雪父亲低着头,像是听不见我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叹气,嘴里呢喃:“小雪啊是爹错了,知道你善良性子单纯,爹不该贪图那人家一点钱财纵着你跳入火海。”
一旁的我真想大喊一声,就是你的错。
话到嘴边我终究是没说出口,暮雪死了我何必再在她父亲头上雪上加霜。
临走时给了暮雪父亲一些钱财,知道明着给他不会接受,我便让如烟偷偷藏在如烟房间里。
本想着去探望温岚,走道那条街巷却听得有人说温岚离开了银安县,连着那家古董店也关了门,日子有些了。
听后我虽疑惑也未深究,来到银安县也好几天了,便在傍晚回了连城。
我睡了一路,这几日我半天都在睡觉却还好似睡不够似的,没劲疲倦的紧。
到了连城已是晚上八点钟,墨然早已派了人将其中缘由告知王雪,这才回到墨家没有一人过问此事。
半夜了我睡意全无,便穿了衣服出了华梵阁,在诺达了墨府闲逛。
雪停了,也化了不少,新年过去,冬天也走到了尽头,春天也快来了。
再接下来便是元宵佳节,我记得暮雪最爱吃汤圆了,她说这汤圆甜甜软软的可口。向来不喜吃汤圆的我,今年却突然想吃了。
左右还有三四天便倒了元宵节,墨府厨房里应该准备了已经做好的汤圆。
这样想着我便吸了口凉气,去了厨房。
值班的士兵见是我便没问我,我便开了灯在橱柜了找半晌才在最上层的抽屉里看见,可着实有点太高了,我掂了脚尖硬是够不到。
我咬着牙在屋里找可以垫的东西,这诺大的厨房竟是连个板凳都没有。
彼时厨房的门被打开,我下意识的向那边看去。
郭古南穿着一身灰色大氅,漫步走来,他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想拿汤圆啊,我帮你。”
我挪开了身子好腾出空:“那就多谢了。”
郭古南眨眨眼,道:“阿妩要做汤圆吗?”
我点头。
郭古南这个字约摸一米八左右,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只需抬了胳膊便可以够到。
玻璃瓶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汤圆,圆圆的看着便让人喜爱。
我点了火,放好柴火,烧滚了水便将汤圆放置锅里,坐在一边等待。
这烧着火,屋里暖和了许多,我便将手放在灶前取暖。
郭古南在一边站着,从头至尾便看着我,我不禁问他:“半夜你怎么出来了?”
郭古南也在我一旁坐下,离我有已米的距离,从怀中抽出手放置在灶前取暖。
隐隐的火光照在郭古南俊郎的面容上,隐约可见星星点过。
这人生的一张好面相,可惜被毁了一条疤痕,除去这,他算是一完美的了,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
我歪头看他,不觉间被灶里跳出的火星子烫到正在取暖的手背上,滚烫让我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郭古南像是下意识的便附身抓住我的手腕:“这么不小心。”
手背上红了约摸有手指大的一片,郭古南握住它便一个劲的呼气。他温热的气息一口一口呼在我手背上,带来一股酥麻舒适。
我不禁微红了脸,抽回手。
郭古南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摸着头笑了两声:“古南失礼了。”
我浅笑,从一旁拿出两根木块送进灶里。
“不走,莫非也想留下吃一碗汤圆?”
郭古南如往常一样笑,这次却多了一两分的腼腆:“在村里吃阿妩做的饭菜习惯了,这么久未尝甚是怀念。”
我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吃汤圆,今天正好做的有些多了,你若是不嫌弃便尝尝吧。”
“好嘞。”郭古南一下子从板凳上站起,走到灶前掀起锅盖,顿时一股白烟缭绕:“这盛汤圆这事古南还是能做的。”
十分钟后郭古南盛了两碗汤圆,我拿了筷子,望着香味浓郁的汤圆,我夹起一个含在口中。
糯糯的香甜芝麻味,和暮雪说过的味道一样。
我又夹了一颗红豆味的,为何我吃着却与暮雪所说不一样。
“不喜欢就别吃了。”郭古南动了两口,看着我便是说道:“外面的糕点比这好的多。”
我摇头,口腔中满是方才汤圆味道:“暮雪说这汤圆很好吃的,它可以治愈一切的不开心。”
我笑了,拿起筷子又夹了一颗,这次是无味的,一点一点的咀嚼,我猛然间鼻尖一酸,泪滴在碗里溅起一片水渍。
“这丫头骗我,你看我吃了三个汤圆,还是哭了。”
我擦着泪,可这泪像是流不尽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最后我失控,趴在桌上哭的肝肠寸断。
暮雪下葬那日我都未哭的这么凶过。
和我一起长大,陪伴了我这些年,我儿时唯一的玩伴就这样没了,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我,我怎会不伤心,怎能不难过。
这丫头心这么好,善良,竟然遭受这些罪,老天的眼都长在哪里了。
郭古南一直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抽搐着停了。
擦了擦眼泪,我对郭古南说道:“抱歉,失态了。”
郭古南笑了笑,道:“哪有,阿妩哭起来也挺好看的。”
我被这句话逗的笑出声。
郭古南便道:“阿妩笑起来更好看。”
这句话幕浩也说过,我苦笑了声,生活哪有什么可值得我笑的,除了悲只剩了痛。
“为什么死的都是好人,而那些恶人却还可以受人疼爱的活着。”
爹,母亲,暮雪,都是。
他们生前从未作恶,行善积德,父亲虽犯过许多错,那也是对我而言,却都是不得好死。
郭古南凝着我半晌,才道:“强者生存,好人都是弱者,因为心善没有害人之心,所以永远都是被牺牲的一方。”
我低着头,笑了两声:“郭先生说的也有道理。”
“以后不要叫我郭先生了。”郭古南道:“儿时母亲喜欢叫我子卿。”
“郭子卿,这名字也挺好的。”
“好是好听,难免太素了点,容易被人欺负。”
我:“……”
郭古南生平定是受了种种罪的,人活在世谁没受过罪,无非是多些和少点罢了。
凝着灶里还在燃烧正旺的火苗,我猛然间想起母亲最爱吟唱的一首歌瑶。
“我再次围着篝火曼舞欢歌。”
“呐喊所有想说不能说。”
“这世上,原有许多因果,都来不及一一道破。”
我轻吟出声,在这冷的快要死人的夜里,唱了一首被尘封了许多年的歌谣。
一碗汤圆见了低,我也记不得吃了多少个,腹中饱腹感有些过头了,我不禁打了个饱嗝。
郭古南听到便是笑了声,我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忘记旁边还有一个人了。
郭古南道:“阿妩多吃点好,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