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没了力气跌坐在软榻上,后脑隐隐又疼了起来,我不禁伸手去抚摸,碰到一块还在红肿的地方又是一痛,又收回了手。
我道:“何必将这事告诉他们?”
如烟轻轻揉着我的太阳穴,道:“如烟气不过,凭什么小姐付出这么多没一个人看得见,少爷即便再喜欢前少奶奶可她毕竟什么都没问墨家做过。”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道:“谁让少爷喜欢她呢。”
如烟嘟囔道:“如烟从前也挺喜欢她的,就是前几日我和小姐回府,再见到她,以及今天她同少爷一起来少爷这里后,不知为何如烟就讨厌她了。”
我笑了声,道:“不说了,我还要酿酒,之前答应过郭古南的。”
“小姐……”
“什么?”
如烟犹豫了片刻,道:“如烟觉得郭先生这人也挺好的,最起码不会像少爷一样伤了小姐的心。”
我挑眉看她,道:“怎的,上次他救了我们一命,感动了?”
如烟摇头,轻道:“也不全是,而是郭先生为小姐做的这一切如烟都看在眼里,真心觉得这人挺好的。”
我敛了笑意,道:“若有一天我离开了墨府你会跟着我吗?”
“小姐说的什么话,小姐去哪如烟自然也要跟着。”
这墨府我也快离开了,到时去哪里,都是自由的,行军,或者开了一家菜馆活着小日子,都是好的。
想到这些我便心里微喜,连着扫开了方才因墨然与凉秋的郁闷。
两天后,我以为墨然会给凉秋墨家少奶奶的名分,可未想到除了将凉秋留在墨府其他的都未说过。
这日我帮张叔分好了府里新进的草木,各自安排好放置哪处。
忙好已是中午十一点,快到了午餐时间,我便去厨房里清洗了手,出来,却不料迎面碰上了多日未见的宋梓潼。
几日未见宋梓潼受了很多,原本有些圆润的下巴略显尖,脸越发小了,两眼虽是一如往常的美艳,却少了几分灵动,整张脸也略显憔悴。
宋梓潼伸手拦住我的去路,颦眉道:“我有话对你说。”
我看了眼一旁的如烟,道:“如烟不是外人,她不会乱嚼舌根。”
宋梓潼微挑了下巴,态度傲慢:“你跟我过来这事我只和你说。”
我笑了笑,道:“怎的,你以为我会和一个杀死我孩子的人多说什么?”
宋梓潼脸色一僵,苍白的吓人。
我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道:“若不然你以为我回到墨家为何。”
宋梓潼咬着牙,红润的嘴唇也因太过用力被她咬的发白:“你……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少奶奶应该比谁都清楚。”说罢我便要离开,宋梓潼却伸手又拦住了我,我冷眼看她,她道:“就算这件事情是我做的,难道你不好奇为何写那封印的笔迹为何会和墨然一模一样?”
我停了脚步看她,的确这也是我在这件事情上始终想不通的问题。那件事既然不是墨然做的,为何当初纸上的笔迹和墨然如此相似。
宋梓潼勾了唇瓣,道:“是凉秋,她写的。我将你怀孕的事情告诉她后本想气气她,谁知这女人竟模仿了墨然的笔迹告知我这个法子,说铲草除根最是好,当时我也是气,便答应了。”
宋梓潼笑的有些悲凉,她道:“你可知墨然和我成婚后从未碰过我,他说娶我是因为凉秋,不碰我是因为你,为什么,明明我和墨然先认识的,他可以爱上没有任何联系的凉秋,念上替代品的你,也不愿正眼看我,碰我,就算给他下药,他也不愿。”
宋梓潼双目赤红,脖间青筋尽露。
我看了她半晌说不出话,这事……这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也醒了神,道:“总归动手的是你,若不然我那孩子也有五个月大了,宋梓潼,你别忘了你身上永远背负着一条生命,这辈子,无论怎样你都还不清的。”
“不,不是我,是凉秋,凉秋做的。”宋梓潼大声道,忽又低了音量猛的拉住我的胳膊,道:“只要……只要你和我联手整死凉秋,到时……”
我打断她,道:“这是你的事,怎样做自己去做,别带着我。”
宋梓潼猛的变了脸色,道:“妩媚,你果真和她一样都是贱人。”
我摇了摇头离开,如今的宋梓潼已经和当初在宋家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的宋家大小姐有了天壤之别,这一年墨家,墨然以及凉秋已经将她的自信,傲慢磨平了,再没了当初的自信与年少应有的傲气。
我算是猜对了一半,墨然果真未碰过宋梓潼,所以在那日宋梓潼说自己怀孕时墨然才会表现的如此肯定,到底墨然不爱宋梓潼,傲慢如他,有些怎会让一个威胁自己的女子怀了自己的孩子。
与墨然相比,宋梓潼还是显得太单纯了。
只是,我未想到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人竟是凉秋,那个看似温温柔柔的女子。
出了墨府,如烟才道:“小姐,你以后当心点这如今的姨太太吧。”
我点头:“这是自然。”
既然知道凉秋肯帮宋梓潼害死我的孩子,心性又岂是一般无害的女子,我自然不能小看了她。
只是有些累了,经过墨然母亲一事后我徒然身体疲惫的厉害,这几天望着夜里的夜色我总在想,这般苦了自己,伤了别人是为何。
图个痛快吗,可是我貌似也谈不上多痛快。
如烟扶着我,蠕动了几下嘴唇,才道:“如烟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害小姐,当真当初是小看了她,没听花月姐的建议,一直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想起那张与我有三分相似的脸,温暖的笑意,我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叹了口气,道:“谁会想到,即便我们告诉少爷他会信吗。不信。”
这次我未去茶馆而是去了郭古南的珠宝店,店里店员告诉我郭古南在后院,我便和如烟去了后头存放货物的地方。
仓库中郭古南正拿着账单一一比对新进而来的珠宝。
我在一边远远的看他,郭古南身姿挺拔,眉宇间皆是自信,他笑意浓浓的招呼了这次的合作伙伴,也让对方十分满意二人趁着下人卸货之际便闲聊。
不知为何我却双腿一软,猛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如烟吓了一跳:“小……小姐。”
如烟的声音也惊了对面的郭古南,他向合作的商人说了两句话便跑着过来,见我倒在地上便要抱我起来。
我睫毛颤了几下,死死抓住郭古南的衣袖,听着这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猛然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支柱,又像是找到了支撑点,让我安心卸下所有的伪装。
我鼻尖一酸,再抬眸已是落了泪:“郭古南。”
郭古南道:“我在。”
我吸了口凉气,道:“我想吃汤圆了。”
郭古南顿了下,随后道:“好。”
我又道:“你做的。”
郭古南唇畔扬起一抹轻笑,低了眉眼看我,道:“好。”
中午我未回墨府,在这珠宝店后院吃了郭古南做的汤圆。
郭古南是个会做饭的,我亲眼看他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味道比我要好的多,头一次的我也吃出了香甜的味道。
我和郭古南各盛了一碗,如那夜我因暮雪去世而难过郭古南陪我的那夜一样,只是这次我未让他吃,只是夺过他面前的碗筷,道:“这次,你看我吃好吗?”
郭古南笑着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一切都听阿妩的。”
我笑了,压抑了许久的心头总算轻松了一点。
我一口一口吃着,郭古南竟是真的盯着我看,他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意,眉眼是道不尽的温柔。
这倒显得我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一碗见了低,我喝了最后一口汤汁,郭古南这时却突然拉住我的胳膊,柔声道:“阿妩,等墨府一切事情结束跟我走可好?”
我顿了片刻,才道:“我已嫁了人,还怀了孩子,你介意吗?”
郭古南摇头:“你的过去我来不及陪你度过,让你饱受风霜,今后你的未来我会一直陪着你,今后陪阿妩到老的只会是古南。”
也不知是否被风迷了眼还是被汤汁沾了眸。这一刻我眼中起了诸多水雾,酸涩的厉害。
郭古南给我的是从小到大我从未享受过的温暖,事事帮我铺好路,纵容我的一切任性,宠着我,纵着我。
我在墨然,墨家那边受的伤都会在这里治愈,何时起郭古南已成了我最重要的支柱。
我摸了把眼泪,笑道:“我不想报仇了,过段日子我要了休书便走吧。”
郭古南大喜:“阿妩这是同意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郭古南激动的起身一把抱起我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他笑声清脆,眉眼荡漾着笑意,高兴的仿佛是个孩子。
被他这么一摇晃我得到头一阵眩晕,我捶着他的肩头,骂道:“郭古南,我头疼。”
郭古南忙放下我,轻按住我的额头,道:“抱歉,是古南唐突了,只是古南太高兴了。”
我笑了声,道:“无碍。”
郭古南道:“不行,古南定要让你那些曾经欺负阿妩的人一无所有,若不然对不上阿妩。”
我微眯了眸子,道:“凉秋这人你知道多少?”
郭古南停了一会儿,道:“知道一点。”
“你感觉她人怎么样?”
“不好。”
我挑了眉看他,道:“怎么不好?”
郭古南摸了摸鼻尖,嬉皮笑脸的道:“除了阿妩,都不好。”
我瞪了他一眼,道:“别耍嘴皮子,我很认真的。”
郭古南摇着头,笑道:“凉秋莫名死而复生之后我调查过她,这人这几年从未出现过在外面,调查也不过了了都是几年前她与墨然鹣鲽情深的事情,直觉告诉我这女人不简单。”
我沉了眸,想起之前宋梓潼说的,便道:“还记得先前我被人下药孩子流掉后你调查出此事是宋梓潼所为,当时所有事情都清楚了,只有一点一直未解释通,便是墨然的笔迹。我认得他的笔迹,这点我着实想不通,直到今天宋梓潼找我,她告诉我那封信是凉秋写的,凉秋与墨然同生活了几年,与墨然笔迹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这所有的事情便都说的通了,凉秋给了宋梓潼模仿好的墨然笔迹,宋梓潼找了人给我并且告诉我此事是墨然指使的,好让我怨恨墨然。
宋梓潼斗不过凉秋,她想的太简单了。此事最终获益着不是她自己而是凉秋。
宋梓潼还因强迫墨然娶她的事情得了墨然的怨恨,而凉秋终有一天会回到墨然身边的,倒是宋梓潼没了任何把柄,在墨府谁还会认她,如此得不偿失,也只有宋梓潼这种愚蠢的女人做的出了。
郭古南眸里闪过几分惊讶之色,便道:“这女人……阿妩,在墨府这段时间定要小心。”
我点头,凉秋的确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只昨日轻轻接触过一次,她便能如此。
日后更不是不用说。
中午没回墨家用饭我简单找了个理由搪塞,墨军华也未多问我,他现在对我宽容了不少,前两日还问我父亲坟地在哪想去烧柱香,我便说了,昨日墨军华动身去了银安县,傍晚回来的。
银安县我不愿去了,那里没了故人,只有冰冷的坟墓,墨军华也体谅我,未说什么。
到底他现在对我爹是存了几分愧疚的,为了所谓的面子让我吗爹未见我最后一面,抱憾而终。人死不能复生,墨军华就算愧疚再深,我爹也不可能说一声原谅他,那便让他愧疚一辈子吧,记着我爹,记着当初犯下的错。
晚上我去了水上居,我是不用向凉秋行礼的便敲了门,丫鬟通报了凉秋,我在门外进去。
凉秋正喝着墨然特地让厨房准备的汤药,味道冲鼻,屋里皆是一股难闻的中药味道。
许是被呛到了,凉秋捂嘴咳嗽了几声,墨然便在她身后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我恰是看到这一幕,要是以往我定会伤心悲痛,可如今我睁着眼睛看着,没有一丝内心的波动。
都说心死莫过于这,我想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