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脸上不再是算计的别有深意的笑意,而是一种对久违的朋友最真诚的祝愿。
这种笑以往在繁华楼工作我从未见过,工作上王朝用一张假完美的将自己包裹的滴水不漏,坚不可摧。事实上他也不过一平凡人罢了。
有情感,有贪念和欲望。
我接下包裹,对着王朝低头,扬起唇畔,真挚的说了句:“谢谢。”
“姐姐这般真是漂亮,不知要迷死多少人呢。”婵儿笑意盈盈的道。
“就是,我们妩媚本来就漂亮,穿上这嫁衣更是美的惊为天人。”王朝大声笑道:“谁娶了妩媚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一行人说笑,看着这一幕场景我微红了脸,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在了温岚身后。
“时辰到了,墨家那边的花轿已经到小巷外面了。”邻家的老奶奶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妩媚啊,可要准备好了。”
温岚赶忙帮我重新盖上红盖头,一边招呼::“抬东西的都动作麻利点,还有这都别忘记了。”
院内一下变得异常混乱,我红绸下的手已出了许多汗水,毕竟是头一次,即便之前再做好准备,我也免不了紧张。
外面锣鼓声震天,墨家的花轿已来到门口处。
一管家模样的男子走进来,说道:“新娘子可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这就来。”温岚冲来人陪着笑脸说着。
那人派人将抬着的东西放进院内,总共五六个箱子,算得上是重聘了。给我这个妾室,绰绰有余。
“阿妩,一路小心。”父亲走到我跟前,郑重的拍了下我的手背。
“爹。”我唤了声:“以后阿妩不在你身边,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爹记着,好好照顾自己等阿妩回来看望。”
想到离开父亲,我忍不住心头一酸,轻轻拥住父亲枯瘦如柴的身子:“爹,再见。”
温岚递给我一方艳红的手帕,领着我上了花轿。
因为蒙着头我看不到此刻景象,只在花轿起身时听到外面人说:“咱们送妩媚出银安县,我们这些娘家人也要让别人知道,我们妩媚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掀开红盖头一角,轻轻拉起轿子的窗帘,便见到王朝领着头带着一帮人在花轿后面跟着。
这副场景让我鼻头一酸,差点落了泪。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强迫让泪水流回去,大婚之日哭不吉利,我知。
但我何曾想到曾经这些不过算是萍水相逢,没过深交,或者还有矛盾的人,会这般待我。
真是,让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心里难受的厉害。
原来,在银安县还曾这么温暖过。
一路唢呐锣鼓声不断,花轿走到银安县境外时,王朝这些人才回去,说是不能耽误了良良辰。
银安县离连城的路程不过两个小时,九点钟出的银安县,十一点钟便到了连城。
连城的大街繁华而热闹,即便我看不见,听这吵闹声也知。
十多分钟后花轿停下,落地。
温岚拉着我的手下了花轿,如烟在后面跟着。
彼时满天的炮火声和烟花声响,温岚凑近我,低声道:“别紧张,就当什么都看出见。”
我点了点头,琉璃珠碰撞我的额头,发出极为轻微的声响。
我深吸一口气,面对周遭陌生的吵杂声,让自己冷静下来。
彼时周围吵杂到了极点,我知墨然来了,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红绸,听着墨然独有的脚步声渐近,在我一边停下,拉住我的手,将一红绸递给我。
随后领着我踏过门槛,踏过火盆,在大厅向墨然父亲和母亲敬了茶水,拜了堂,我便被领到了新房中。
坐在柔软的床沿上,外面吵闹声也被隔绝不少,我紧张的不知如何动弹,如木偶一般坐到了深夜直至墨然回来。
门被打开,墨然挑开了红盖头,我也得以重见光明。
微弱烛火下,墨然一袭红衣,头发理的整齐,无可挑剔的五官染了一层酒意,看起来多了几分魅惑之气。这样的墨然,别样魅力。
我看了他一眼,墨然放了红盖头在桌上,挑起我的下巴:“今天会很安静,知道你累了一天,我命人将那人繁琐的事情全免了。”
怪不得墨然未被灌醉,只沾了几分酒意,来到新房中也无人前来闹腾,原来都被墨然找了理由支开了。
我与墨然对视,微点头:“你也累了吧,梳洗后便睡吧。”
“睡?确定没有搞错。”
“嗯?”我看他。
墨然邪魅的勾起唇角,眸中泛着浓浓笑意猛的将我压在身下:“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莫要辜负好时光。”
墨然带了几分酒意的气息在我耳畔轻轻洒下,我微红了脸侧开头,轻推了墨然一下:“我还未卸妆。”
“不用,这样正好。”
床纱落下,遮住一室涟漪。
早上我也不知何时醒的,嗓子疼的厉害,我渴了才被迫醒来。
身旁墨然已在穿衣,修身的西装将他健硕完美的身材展现,想到这么优秀的男人以后便是我的相公,我一时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幸运。
墨然见我醒来,便是说:“醒了,本来想让你今天好好休息,可敬茶这规矩免不了,等回来再好好睡一觉。”
想起昨日墨然的勇猛,我脸颊一红,羞涩的点头。
我和墨然一番梳洗后,如烟替我梳了妇人的发髻,将头发完全束起,看着插了满头的珠翠,我伸手摸了摸,对着如烟道:“将这些去掉,只戴那两个簪子便行。”
如烟看了我一眼,点头:“好的小姐,是奴婢疏忽了。”
我不过是妾室,身份卑微,在这墨家里还是越低调越好些。
如烟选的那些头饰着实过于招摇了些。
大厅里,墨然父亲墨军华和王雪坐在正门上,墨然身后的与墨军华有三分相像,特别是眉眼间皆是一股子冷傲。
我和墨然跪在地上,下人端来茶水,我接过递给墨军华一杯:“爹。”
墨军华只是淡淡应了声,之后我便端着另一杯递给王雪:“夫人。”
“好孩子,以后你便是墨家的人了。”王雪笑意十足的饮下:“这墨然以后还得劳烦你多多费心照顾。”
我低着头,说了句:“夫人多虑了,还请夫人和夫君不要嫌弃阿妩添麻烦才是。”
王雪掩唇而笑,对着一旁的墨军华道:“你看看这孩子紧张的,都是你一句话不说,面色严肃的把阿妩给吓到了。”
墨军华这才看向我,他的眸光落在我的脸上,竟有一时的震愣。
我迎上他的目光,再看墨军华已恢复如初,说:“既然嫁给了墨然,不说家世背景如何,墨然既然喜欢我们也就不说什么,希望你以后恪尽职守,好好做一个妻子应有的本分。”
我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墨然,墨然脸色不太好,看着台上的墨军华和王雪目光却是冷的。
连城墨家之事向来神秘,即便是家庭内部关系在外人眼里永远和睦可亲,家庭和睦,即便和表面现象相差过大,也不会让外人看出分毫不妥之处。
真的怎样,果然只有深入才可知。
王雪算是墨然后母,心思极深之人,墨然在这府里不知受了多少怨气。
我握住墨然微凉的手,冲王雪点头:“儿媳一定谨遵教诲。”
用过早餐才不过八点钟,我和墨然正准备退下,王雪却在这时说:“等下如烟领着阿妩在府里走走,好好认认路,省的出了墨府摸不着头脑。”
我微行礼,道:“是。”
“这事也不急,缓两天再认识也行。”墨然搂着我的腰,对王雪皮笑肉不笑道:“阿妩膝盖不好,前一阵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那日又被家豪伤到,母亲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再执行母亲的话也不迟。”
“臭小子,怎么给你娘说话的。”墨军华剑眉倒竖,猛的拍了下桌子,吼道。
“儿子说的是事实,若不是母亲没告诉父亲家豪前几天对阿妩做的事情。”
墨军华扶着椅子,脸色不太好,很明显被墨然气到了。
王雪替墨军华顺着胸口,劝他:“老爷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让这个家如何是好。”
气氛徒然变得紧张,方才还热闹的气氛,线下变得紧张而诡异。
墨军华和墨然的父子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劲。
“家豪做了什么?”许久,墨军华问道。
王雪神色略显紧张,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明显的含了几分警告的意味。随后干笑了两声,对墨军华说:“嗨,小孩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是不小心碰伤了阿妩的膝盖,为此我也好好惩罚家豪了,毕竟是小孩子,做事不经过大脑,犯错也是常有的。”
“母亲这话说得未免太轻描淡写了吧。才六七岁就知道用转头伤人,那长大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墨然冷笑:“二叔和二嫂将家豪交给母亲照顾,母亲别娇惯坏了他才好。”
“此事当真?”墨军华皱眉,看向王雪的目光已带了几分怀疑的味道。
“老爷……”王雪讪笑了两声:“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再说阿妩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我们跟前吗,家豪我也惩罚过了他说也知错了,下次不会再犯错。”
“阿妩是我的妻子,谁若要动她,先要问我答不答应,若还有下次,后果母亲知道。”墨然牵起我的手,深邃的眉眼闪过一抹讥笑:“儿子还要去上班,就先告辞。”
说罢不问墨军华铁青的脸色,离开了大厅。
出了这片庭院,墨然领着我停在了一处柺角处,直走是大门方向,右柺则是通往我和墨然居住的庭院。
“以后少和王雪打交道,那女人没什么好心眼。”墨然站在路中间,看着我,说道。
我点头,替他理了理领口出褶皱的衣领:“不是要上班吗,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
墨然楼住我,轻轻在我额间一吻,柔声道:“等我回来。”
“好。”我浅笑,目送墨然离开,他的背影随着距离一点点淡出我的视线。
我站在风口处,五月温热的清风带了几分热气的在我身上乃至脸颊上飘过,诺大的墨家没了墨然,连呼吸都是冷的。
“姨太太,咱们回去吧,风大小心着凉。”如烟在我背后拿了披风给我。
我看了眼阴晴不定的天,同如烟回了庭院。
一上午如烟带我走遍了墨府每个角落,墨然母亲居住的名为梅阁庭,位置为正东面,而我和墨然则是南面的水上居,西面是专门招待客人的华梵阁,北面则是放置书籍和机密要件的阁楼。
水上居是为我和墨然成婚而最近新建设的,偶尔还能刺鼻的油漆味。
墨然的奶奶和爷爷早在五六年前便已去世,墨军华只有一个弟弟,这些年出了连城打拼,在美国待了多年,上次回来便是将家豪交给王雪照顾,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时间不详。
四个庭院围起,中间水池荷花莲叶众多,花草不在少数,整体的风格颇有些北京的四合院和江南烟雨之感。
居家,干净,舒适。
这便是整座墨府给人的第一感觉。
回水上居的时候路过招待客人用的华梵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人,把我吓了一跳。
这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瞪着一双老大的眼睛东张西望。撞了我这个人也是笑,脏乱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花月姐,你又胡闹了。”如烟走到那人跟前,拿出手帕替她擦拭黑乎乎的脸。
这人像是极为依赖如烟似的,任由如烟在自己脸上擦拭,笑嘻嘻的举着手里的半个馒头,说:“吃……吃……”
很显然而人是认得的。
如烟拿过花月手里的馒头,举在头顶。没了馒头的,花月吵闹着,胡乱在如烟身上找,踮起双脚问如烟要。
“这是馊了的馒头,花月姐不能吃的。”如烟叹气,摸着花月的头发,哄着她:“等会妹妹去厨房里给姐姐拿好的。”
听到如烟的承诺,花月高兴的大笑,蹦哒着在如烟周围跑了几圈,肮脏不已的旗袍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色。
离开后,如烟脸色变了许多,几分忧伤和不甘。
在如烟的脸上这种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如烟……”
“她是花月,曾经这间庭院主人的贴身丫鬟,现在已经疯了。”如烟笑了一声,用手帕包裹起那半个已经馊掉的馒头:“这帮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给姐姐吃馊掉的馒头。”
如烟说的轻描淡写,可语气怎么也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以前的主人,墨军华一生只娶了两人,第一个是墨然母亲祝丽娜,另一个便是王雪。那如烟口中所说这间庭院的主人那便是墨然的亲生娘亲祝丽娜。
“她是怎么疯的?”
“不知,整个墨府也没人知晓。”如烟道:“夫人身患恶疾的那天,老爷正好外出,府里不知为何没人听到夫人的求救声,连唯一的贴身丫鬟也莫名疯了,最后夫人不治身亡。事后就是如今的夫人遣散了生前夫人所有的亲信,只剩一个疯掉的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