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她的后背:“傻瓜,怎么会。”
说这话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相信,连着不敢对上暮雪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依旧躲在我怀里,身子一抖一抖的抽泣。
我取出腰间的手帕:“多大了,还这么爱哭。”
暮雪抬起头,拿起手帕,轻轻擦掉眼泪。
她眼睛红红的,看样子今天真是被我吓到了。
我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幽幽的叹了口气:“回家吧,不早了。”
暮雪点头。
不久便脱离吵闹的街道,抵达一处潮湿昏暗的泥土小路,黑漆漆的。
这条街不长,大约有十多户人家,差不多是泥土盖的老式房子,下了大雨屋里还是漏水。
我和暮雪的房子正好紧挨着。
打开紧闭的木门,我回头对暮雪道:“以后别再来繁华楼了,听我的话。”
想起王朝看暮雪的眼神,我有些后怕,实在不想让暮雪出了什么事。
暮雪一愣,随后有些犹豫。
我说道:“那里不适合你。”
关上了门,走过种着野菜的院子,来到房门前。
破烂不堪的门已经被打开,里面露出烛火微弱的光芒。
我推开门进去,打量了一眼屋内,随后看到桌子上沉睡的人。
笑了。
我漫步走到桌前,将手中的包重重的摔在桌子上,里面的铜钱与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桌上的人一惊,弹起来似的,随后看到我,迫切的抓住我的肩膀:“女儿啊,你救救爹爹,这次,他们会要了我的命啊。”
我看着眼前所谓的父亲,脏乱不堪的头发,一双眼睛里红血丝遍布,脸上也不知几天没有梳洗,泥土满是,再看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
他抓住我肩膀的手很用力,神情是狰狞的。
我淡笑:“我在繁华楼工作了半年,所有的工资全都给你还了赌债,如今还想怎样。”
繁华楼是多少爱好歌舞女子想进入的,工资自然不低,一个月十几个大洋,可笑的是,却不低他一天输的。
父亲一听我没钱,抓住我肩膀的手松开了,猛的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哭泣:“我是你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
在繁华楼的工作是辛苦的,半天下来我一滴水食未进,被他这么摇晃,我只感觉胸口一阵恶心。
望着上面腐烂的梁头,我好想笑啊,却又好想哭!
母亲,走了,永远的走了,她说让我照顾好父亲,无论他犯了什么错都要照顾他,好好活着。
她说是她欠他的,可这罪孽却让我还。
烛火燃尽,屋内一片漆黑,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仅剩的五十个铜板。
“就这么多了,够不够,你是死是活,都是命。”
听到我这样说,他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手中的钱时,快速拿走,露出最低贱的笑容,跑着出去。
静,静的可怕,每天每日都是这样,要说热闹,便是债主找上门来,那可真是热闹。
我摸索了半日找到板凳,才颤抖着坐下。
夏日的知了开始不安分的叫着。
淡笑着,坐在那一动不动。
父亲嗜賭成性,母亲在时,一天不停的工作帮他还债,那时我很小,每每有人上门要债,母亲会把我藏在米缸里,透过缝隙,我看到他们当着父亲的面,对母亲不轨,母亲为保清白以死相逼。
第一次我看着,哭了半天,最后昏了过去。
后来,母亲劳累过度,八岁时离开了我。
八岁,八岁我会干什么,什么都不会。
每天东躲西藏,因为小,他们无法对我如何。
十七岁时,我已记不得是多少日,父亲被人陷害输了三百个大洋,债主找上门来,将父亲痛打一顿。
我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那人看中了我的美色,对父亲说只要我陪他一晚,债务便抵了。
我当时怕极了,哭着哀求父亲,千万不要这样做。
可终究逃不过……
父亲将我的第一次卖给了那个男人。
后来,后来……
后来我不干净了,那天天晴的极好,我看着窗户外的景色,整整一天都没有动,也没有哭。
我恨父亲,恨他为了自己竟然这样对我,也曾想过不问他,就这样被债主杀了吧,可我又不得不遵循母亲留下的遗言。
似乎从那一天以后,一切都变了。
变得可怕,我打听到那人的住处,趁他对我不轨时,将他杀了。
走在街上,我又怕又累,昏倒在街头,被繁华楼的老板所救,从此便在那里工作。
往事不堪回首,对我来说不过如此。
我没那么多时间哀愁自怜,没人在我身后,必须要坚强,
起了身,醒了神,将烛火重新点燃,收拾好床铺,进入梦想,一天的劳累,令我疲惫不堪。
一大早我匆匆喝了碗粥便去上班,今天是集会,大街上的人格外多些。
走了半个小时到达繁华楼,我站在门口望着这有三层楼高的奢侈房屋,门前几张大大的海报,上面有我的照片和另一个舞者,海报上的我烈焰红唇,浓重的眼线在眼角处微微勾起,魅惑至极。
另一个是夏薇,在繁华楼跳舞方面独揽一枝,本身长的便像是一个勾人魂魄的妖精,再加上露出纤细修长的脖劲和霸气的黑色礼服,浓妆相配,显得越发勾魂。
因为是白天,所以客人不太多,偶尔有几个进去听歌的达官贵人。
幕后却是一如往常的热闹,几个几个年轻美貌女子聚在一起用帕掩面个个笑得眉眼弯弯,修身的旗袍勾勒出她们娇好的身材。
这里的女子有的是因为喜欢跳舞和唱歌才来,还有和我一样不过不多,更有是所谓的虚荣心作祟才来。
见到我来,她们谈笑声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我,嘲讽,担忧和幸灾乐祸。
我心里疑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座椅上,坐了下来。
“喂,今天晚上的舞蹈不许去。”带着轻蔑和警告的女生从我身后响起。
我扭头望去,见穿着嫣红色钩花旗袍,妆容浓艳的女子,双手抱在胸前,昂起尖尖的下巴,一脸傲慢。
这个女子我认得,是夏薇伴舞中的一员,平日里总是跟在夏薇身后,拍马屁,名叫王小丽。
叫我喂,不知道我名字吗?
当然不是,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也不算了新人了,最起码认识,不过是想让我难堪罢了。
我放下包,看着她:“为什么?”
“你配吗。”王小丽不屑一道。
“我不配,你配吗?”我冷笑一声,对这种没事找事的人,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王小丽瞪眼,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的巴掌,感觉到一阵风吹来,想来这掌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啪!”一声响,在这间屋里久久不曾消散,周围像是静止般,目光向我这望来,个个脸上写着不可思议。
我收回手,冷眼看着王小丽脸歪到一边,迅速红起来的左脸,不发威,真当我是好人,软弱到任你们欺负。
“让你好好长长记性,什么是你该招惹,什么是不该招惹的。”
王小丽捂住脸,一脸的气愤:“你敢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为什么不敢。”我笑了一声。
“小丽姐,没事吧。”旁边一个穿翠绿色旗袍面容清秀的女子见情况不好,上前扶住王小丽。
王小丽恶狠狠的甩开她:“滚开。”
女子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咬着唇,却不敢说一句委屈。
我也没有去扶那位女子,我不是好人,这种琐事的好人更不需要我去做。
“吵什么吵,不用去干活了吗。”夏薇妖艳的走来,旁边跟着两个随从。
“薇薇姐。”王小丽见夏薇走来,立刻捂住脸跑过去。
夏薇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扬起高傲的下巴:“你,为什么打她。”
我冷笑了一声,刚才她可就在一旁,我就不信她没看清事情的始末,装糊涂。
夏薇是地主家的女儿,也是个攀龙附凤的主,在繁华楼上班养家,还不如说是为了掉到金龟婿,靠着脸蛋和身材,陪吃陪喝身深得客人喜爱,在繁华楼说一不二,不过我和她交情不深,甚至她对我有敌意。她家里还是有点小权力的,要不然这里的人怎么都会巴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