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颜芷潇也被她突然间转换的眼神惊到了。
也是这个眼神，让颜芷潇莫名生出一种预感。这个姑娘，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个问题许是碰到了她的伤心处。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也不再问了。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弱，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千万不要出去走动。”颜芷潇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温和的劝慰，“有我在，不用怕。”
颜芷潇不是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性格，尤其是在这颠城之中。
她之前甚至有想过，这是不是那父子故意安排的。
可在这短暂的交谈过后，颜芷潇敢肯定，这位姑娘绝没有那样复杂。
心底油然而生一阵疼惜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又要如何称呼你？”颜芷潇机灵的寻找话题。
“我……名唤雪莹。族人都唤我阿莹，若是恩人不嫌弃，这样称呼我便是。”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声音细弱蚊蝇。
族人？
颜芷潇不动声色的看了君承一眼。
“其实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只是，貌似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雪莹苦涩一笑，用力吸了吸鼻子，“我们雪族人世代生活在雪山中，与外界的联系很少，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可是有一天……”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颜芷潇于心不忍，想打断雪莹的话，叫她好好休息，这些事都日后再说。
“可是有一天，我们族里一些人被官兵抓走，当时我们很害怕，心知或许安逸的日子就要这样被打破。”她的语速突然加快，“我听说，后来那些逃跑的人也不知所踪。”
颜芷潇皱眉：“他们是分批抓人，可为何要这样做？”
雪莹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原本不愿意回忆的事，就这样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雪夜。
白雪漫天，周围响起密集的马蹄声，山里的所有人都被圈禁起来，年纪最大的已年过九旬，最小的还是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娃娃。孩子们开始扯着嗓子放声大哭，声音尖锐又刺耳。
而那些冷血无情的官兵，直接将锋利的长刀刺进孩子的胸膛。
“谁若是再发出一点动静，就和这些孩子是这个下场！”官兵将兵器插进雪地中。
孩子的亲人只能压抑着痛苦。
那晚的夜很冷，时至今日再次回想起来时，仍会手脚僵硬。
当时不知是谁的血喷洒在雪莹的脸上，还有温度。慢慢的，干涸后，便彻底凝固。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雪莹当时壮着胆子问：“我们雪族人世代与世无争，只在这一方天地里生活，你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官兵的首领弯下身，用力钳制住雪莹的下巴，“只不过是死了几个孩子罢了，怎么能说是赶尽杀绝？放心，只要你们听话，我们自然会履行承诺，让你们活着。”
雪莹自然是惧怕的，但她仍旧瞪着官兵的眼睛，“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官兵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带走了一部分的年轻人。
其中，就包括她的未婚夫婿。
“所以，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这个故事及其压抑，颜芷潇听得血液都要凝固了，一个晃神，这个问题便已脱口而出。
“我一开始也不是很懂，直到第二次，那些官兵又过来，把所有人都带走。”雪莹道：“他们杀了年老的人，留下的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官兵是为了让我们的族人教他们在雪中打仗行军。”
“而女人……”
颜芷潇的心跳了跳，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雪莹歪了歪头，强撑着坐起来。
她抬起一只手，看着上面狰狞的伤口，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有分明的痛意，“而女人，则是被他们带回来，慢慢折磨，日日都要过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每一天，都受尽屈辱，所谓的尊严，清白，早就已经没了。”
她问：“恩人，你会不会也觉得这样的我，十分不堪？”
颜芷潇知道，她定然不希望看到别人对她露出怜悯悲伤的神情。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安慰。
“自然不会。”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君承看着雪莹，语气笃定：“所谓的不堪，都是别人的评价，可在我们看来，你十分强大。错的是那些人，不是吗？”
颜芷潇回头看他。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安慰人。
虽说有些生疏，但搭配君承笃定又坚定的眼神，莫名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雪莹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谢谢你们的安慰。”
“这不是安慰。”颜芷潇忙道：“这都是真心话。阿莹，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姑娘，你不要用旁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阿莹，不要自暴自弃，好不好？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或者换个思路想一想，若是你这样想不开，这样折磨自己的内心，那我岂不是白白救你了？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见你每日忍受内心折磨的啊。”
“恩人，无论如何，多谢你。只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一副残躯，无法报答恩情。”
“你好好养伤，便是最好的报答了。”颜芷潇松开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帮助雪莹躺下。
“可我不想再躺下去了，恩人。”雪莹道。
“不要再叫我恩人了，便唤我潇儿罢，你看好不好？”
雪莹顿时笑了起来，“好。”
也不知她此时的状态是否是伪装出来的，至少开朗了些。
“对了。”颜芷潇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好奇的问：“阿莹，你可知训练地在何处？”
“自然是知道的。”雪莹忙道：“他们每日都在固定的地方练兵，那个时候我经常去寻我的未婚夫，所以对那里很熟悉。恩人……”
“可潇儿打听这个要做什么？”雪莹皱眉，有些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