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漫天大雪纷飞的时节，独自一人穿着单薄衣物跪在雪地里，一张小脸被北风吹得裂开，睫毛发梢结下厚厚一层冰凌。
小女孩身影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一头栽倒，一双腿已经冻得失去直觉，不会再继续发抖。
就因为抢了妹妹的一口桂花酥，金兰母女俩恳求颜昊将她罚跪于此，极尽羞辱。
而她百般乞求，抱着颜昊的腿哭得嗓子都哑了，得到的只是对方一脸嫌恶的将自己推开。
“晦气的东西，别把你身上的霉运沾到我身上！”
另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围着她，“扫把星！叫你抢我桂花酥！穷酸鬼，一辈子没见过好东西！我就是把桂花酥扔给门口的旺财，也不会分给你！”
“……”
颜芷潇猛然惊醒，在黑暗中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许久，才恍然意识到，刚才只是在做梦。
只是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梦里的每一片雪花有多么冰凉，她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真实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前一秒。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不这样做，就要窒息了一般。
她起身爬到桌边替自己斟了杯冷茶，夜风贴着单薄的里衣吹过，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心有余悸的惊恐过后，她再次回想起那梦境中的点滴。
冷静下来，心中只剩下对那小女孩的心疼，以及浓浓的恨意！
“小丫头，虽然你已经不在，但我知道你一定在我身体某个角落看着这一切……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活过来，你的仇你的恨，你的心痛悲伤，我都能够感同身受。”
“你放心，我一定会替我们两个报仇，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我们的人！”
……
隔天一早，被梦魇缠身的颜芷潇浑浑噩噩中便被府内嘈杂的声音给吵醒。
“秋云，这是什么声儿啊？一大清早就吵个没完。”她在丫鬟的伺候下起身梳洗，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小姐，这是金兰夫人请回来的戏班子，正在排演给二小姐祝寿的戏剧呢！”秋云给颜芷潇梳头，将柔亮的长发挽起一个好看的流云簪。
“戏班子？”
“对呀，每年二小姐生辰，这个戏班子都会进府的，已经持续了好些年了，小姐你以前不参加二小姐生日宴，所以不知道。”
颜芷潇微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这个戏班子，她倒也不是完全没听说过。
大概在她十岁时，也是颜梦晴过生日这天，府里请来了这个戏班子。
那时她是第一次参加颜梦晴的生日宴，所以兴奋好奇使然，一个人偷跑去戏班子后台参观，结果就刚好撞上神色匆忙的金兰。
金兰不知发什么脾气，逮住她就打了二十个耳光，还厉声警告她，不准把后台碰到她的事情说出去。
那个时候的颜芷潇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声张，还因为这事儿对生日宴产生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往后的每一年这天，她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不在府内，亦或是直接躲去孟如兰的院子里。
当时年幼的她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可如今想来，当年撞到金兰的时候，金兰似乎面色潮红衣衫不整……
铜镜前的颜芷潇微微勾唇，冲秋云打了个响指，“走，随本大小姐去看戏！”
二人穿过大半个丞相府，终于来到搭建于西南方的戏台前。
这里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划为二小姐生辰宴会举行地点，宽阔敞亮的平台早已布置完毕，处处透着喜庆如意，足以容纳数百人。
戏台上，正在排演的便是近年来每次生辰都会在丞相府上演的《福寿东海》。
颜芷潇也不知这些人每年看同样的戏为什么不会腻，不过她此行的目的却还是听戏曲，而是刺探八卦！
颜芷潇在现场围观的一众人群之间轻易找到了金兰的身影，她不动声色的凑到金兰身旁，指着台上白面小生扮相的男子道，“夫人您瞧，这个小生身姿挺拔，生的俊朗，肯定是他们戏班最受欢迎的角儿了！”
依稀记得，小时候撞见金兰的时候，后台里便站着这个小生。
金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皱眉责备道，“你一女儿家家的，还未出嫁，怎么满嘴不知羞耻，这是你能讨论的吗？”
“可我瞧着他就是很俊啊，若是将来能嫁于这样的俊朗小生，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金兰也不喜欢她，她也就懒得顾及自己在金兰心目中的形象了。
颜芷潇一脸花痴的样子，惹得金兰十分不满，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她。
金兰的行为越是反常，颜芷潇就越是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一回去，便将躲在树杈上的风斜拽了下来。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她将监视金兰的任务派发出去，神情肃穆的拍了拍风斜的肩，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
风斜隐藏在面具后的脸有些扭曲，“帝师大人，我从以前就很想跟你说，我学这一身武功，是为了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像这种偷窥别人的事情，我实在是……”
颜芷潇一本正经，“什么叫偷窥？你这是为了摄政王早日清除反党而做出绵薄贡献！你想想，金兰有鬼，必然关系到丞相府的安定，丞相府若不安定，如何安定整个京都城、整个大齐国？”
“我……”
“你今日所做之牺牲，待来日天下平定，我会替你向摄政王请功的！上战场杀敌虽是功劳，但平复内部动乱，却是比杀敌更艰难百倍之事！唯有后方安定，边疆战士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啊！”
风斜沉默许久，一咬牙一跺脚，“行！”
颜芷潇的忽悠战术，再次得胜。
傍晚，戏台那边敲敲打打了整整一天，此刻终于安静下来。
颜芷潇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扇扇子，秋云在旁给她剥瓜子。
夜幕下，一束黑影悄无声息落在枝头。
“有动静了。”
颜芷潇立马起身，抬头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风斜点头，“金兰打扮得花枝招展，朝戏班居住的长音楼那边去了。”
“干得漂亮！我们现在立刻过去！”
换上秋云给她缝制的夜行衣，颜芷潇一路尾随风斜身后前往长音楼。
她的轻功不及风斜，风斜嫌她太慢，索性直接抓着她，像拎小鸡仔一般，踏上房檐，越过高墙，两束身影如同鬼魅，穿梭在夜幕下的丞相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