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宁云河还是走了,他眼里些微的失望江颜能够看到。
在回答宁云河的话时,江颜语气十分正经,没有丝毫逾矩的暧昧。她抬起眼看着宁云河,轻轻说道:“王爷,这是我作为属下的本分。”
一句话,将她与宁云河的界限拉得泾渭分明。
江颜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在别人眼里,她这么做是不识好歹。
一切都只有江颜自己清楚,她想要能够紧紧攥在手里的未来,不想攀附谁,不想依靠谁。
宁云河说不定对她只是一时兴起,没有她,宁云河遇到下一个感兴趣的姑娘,仍然会开口逗弄人家。
她之于宁云河,唯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她能为他所用,仅此而已,再无别的。但若是她全盘将真心交付,有朝一日宁云河的感情淡了,她该如何自处?像苏晴那样在王府里度过一生?
站在原地沉思的江颜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将心底的思绪都收了起来。
宁云河说了,只要她想回去,他会立刻派马车送她回江府。
于是当日下午,江颜就从王府里出来了,让小厮驾着马车送她回了江府。
回到西临苑的时候,三月正一个人杵在院里发呆,江颜见状嘴角一勾,打趣说道:“让我抓到你偷懒了吧?还说你勤快呢。”
听到江颜的声音,三月几乎是立即就转过头,看到江颜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三月激动地立刻迎上去,分寸礼数什么的都不要了,扑上去一把抱住江颜。
三月哪里知道江颜的伤口还没好,被她这么一撞,江颜背上的伤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江颜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眼前一黑,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三月,无力说道:“三月快松开我。”
三月意识到不对劲,赶紧退后了几步,见江颜的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的样子,立刻紧张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颜摇了摇头,示意她先扶自己回房去。
回了卧房,三月又忍不住开始嘀咕,她扶着江颜坐在软榻上,又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自顾自的说道:“小姐这两天不回来,可把我给急坏了,还以为你遭了什么不测。”
江颜喝了一口茶水,听她说罢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跟着王爷,能有什么不测?”
“我后来想想也是,所以才没急着去找你。”三月站在她旁边说道,“这两天府里总是背地里偷偷议论,说王爷留了你在府里过夜,还说过不了多久,你就是王府里新晋的夫人了。”
那晚去河道上劫船的事情是暗中进行的,谁都不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江颜受了伤。
这会子见她两夜未归,只怕江府里的流言更甚。
三月顾着她的情绪,没有说更难听的话,可江颜怎么会不清楚?这时候有心人巴不得趁此机会败坏她的名声,说不定早就在背后说她狐媚,一心想着爬上王爷的床,飞上枝头变凤凰。
想着,她不由嘲讽地笑了笑。也好,这话要是让老祖宗和江易洲听了,说不定会打消她进宫的想法。名声什么的早也不重要了,反正江府里的这些人就从没看得起她过。
“三月。”江颜唤道。
三月眨了眨眼,看向江颜。
“我让你做的那件事做得怎么样了?”江颜急着赶回来,除了怕三月担心,主要还是想问这个。
三月一听就会意了,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动用了小姐剩下的银子,买了一些人在市井上散布消息,成效还不错,小姐不在的这两天有许多人来拜访秋水溟。”
江颜了然地挑了挑眉,她打算过会儿去一趟秋水溟。
“我见小姐不在,就用借口把他们打发了,让他们过两日再来。”三月继续说道。
“做得很好。”江颜温声说道,“辛苦了。”
三月开心一笑,有些嗔怪地看了江颜一眼:“小姐说什么呢,在小姐身边做事是我的福分。”
“准备准备,一会儿我去趟秋水溟。”江颜这么说着,突然觉得整个人很疲惫,浑身的劲儿都松懈了下来,虚虚地靠着床榻边上的木杆。
“小姐还要出去呢?”三月皱眉,“你才刚回来,而且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且缓两天吧。”
江颜慢慢摇着头,轻叹一口气:“先帮我换点药吧。”
当三月解开江颜的内衫,看到她肩上骇人的伤口时,吓得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她呜咽着,哽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姐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两夜未归的原因。”江颜就知道三月会这么大惊小怪,略微有些头疼地解释道,“我帮王爷做点事,不小心受伤了,然后在王府休养了几日。”
“可小姐你不是占卦吗!怎么会弄成这样?!”三月有些激动。
“……我不小心摔的。”江颜随口编了句瞎话。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摔能摔出个刀伤,也是挺不容易的。
“小姐!你还当我三岁小孩儿吗!”
三月一边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一边接过江颜递给她的药,小心翼翼地将瓶里的药膏沿着伤口轻轻抹开,药膏清清凉凉的,抹上以后江颜都觉得没伤口似乎那么痛了。
*
从王府里回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江颜都没有再见过宁云河。
既然没有王爷的传唤,她也老老实实地待在江府,会定时定点去一趟秋水溟,随着江颜算卦推演越来越精准,秋水溟的名气也正式打响了。
几乎是云州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秋水溟有一位神算天机的公子,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外人都唤他白衣公子。
公子神秘异常,每天只算三卦,收的钱数也看心情而定。
但是,来秋水溟求卦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大事小事都想要白衣公子算一算。
“公子。”
今天来求卦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她的脸色潮红,支支吾吾地不敢吭声。
一条白色的纱帐隔绝开了两人,江颜就坐在纱帐后面,隐约能看见面前的人影,她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姑娘想算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又干涩,这是江颜特意让三月去弄来的药,能够短暂地改变她说话的嗓音。
少女看着白纱帐后面坐着的人影,难以启齿地咬了咬唇瓣,说道:“我想问……我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纱帐里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只听那“白衣公子”又开口了,语气里含着笑意:“姑娘蕙质兰心,不必着急。两年后的初夏,必然会遇上良人。”
少女听罢,高高兴兴地道了谢,在三月那里交付了银子,转身离开了秋水溟。
三月清点了今日的钱数,笑着揭开纱帐走了进来,对江颜说道:“今日也有不少的收获呢小姐。”
江颜嘴角含笑,说道:“走,回家。”
从秋水溟回到江府,刚一进西临苑,就见江雪儿坐在桌边上等着她。
见江颜回来了,她扬起一抹微笑,柔声说道:“等你一会儿了,现在才回来。方才去哪里了?”
江颜在她身边坐下,让三月帮着沏杯茶,笑着问道:“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你这个大忙人,我就是想找你都费劲。”江雪儿娇嗔地看了江颜一眼,“奶奶也说你最近都不去她那儿了。”
江颜两手端着茶亲自给江雪儿奉上,神情里多了几分顽劣的模样:“快喝口茶败败火。”
江雪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气完又觉得丧气,长叹一口气,惆怅说道:“自从云定王请你去了几回王府,你就都成天不在府里了,我好生无趣。”
说着,她又提起了兴趣,转头看向江颜:“你心仪那个王爷吗?”
江颜没想到江雪儿会突然问这个,她轻咳一声,没有回答。
“看来是了?”江雪儿的美眸一亮,接着又掩嘴笑道,“我上回还说看谁来收了你,想来现在已经有了!”
江颜觉得好笑,她看了江雪儿一眼,嘴上不忘调侃她:“姐姐四书五经都看完了,莫不是觉得太闲,跑来这里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说到这个,江雪儿的神情突然有些黯了下来,她凝视着瓷杯,缓缓开口说道:“颜儿,离待选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这心里总是没底。”
江颜的眉头微皱,伸手去拍了拍江雪儿的肩膀:“没事的……”
江雪儿无奈地一笑:“可是没底又如何?江家需要的是嫡女这个身份,谁又会在乎我是怎么想的?”
说罢她摆了摆手,话锋一转:“罢了,我们不谈这些。这两日我听到府里有些闲言碎语,虽然不太碍事,可你终究是女孩子,要把名声看重些才是。”
“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拿这名声有什么用。”江颜不在意地笑道。
“我倒是知道你不在意这些的,可你未来还要嫁人的……”说到这里,江雪儿的话音一顿,转而又笑了起来,“我都忘了,你日后可是要嫁给那王爷的。”
“快饶了你这张嘴吧!”江颜没好气地看她,见江雪儿笑得花枝乱颤,也忍不住和她笑作一团。
外面的气温越发寒冷,室内就算没烧火炉,也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
可是,江雪儿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大夫人管得严,江雪儿的情窦才初开便已被摧毁,如今她算是再也没什么念想,索性什么规矩都听从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