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感觉自己再多和烛夜待一会儿都能气出内伤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再缠着他问答案,拉着三月转身就走。
烛夜见江颜含着隐怒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想起什么,向来幽冷的目光里竟泛起一丝淡淡的波动。
他迈开步子追上气冲冲的江颜,没说多余的话,一边走一边说道:“出了巷子,你单独随我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眼看着快出花街了,江颜的余怒未消,转头看向烛夜时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刚想说些气话,却又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他那双眼眸,江颜心中的火气顿时就平息了一大半。
她闷闷地点了点头,带着三月出了花街之后,让三月站在原地等着,然后她随烛夜去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里。
“本想等你逛完再说,但我时辰紧迫,不能滞留太久。”烛夜淡然说着,俊美无瑕的侧颜在柔和的月光里,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深邃。
他抿了抿薄唇,认真地凝视着江颜的明眸:“最近这段时日,你的命格会有波动,你的第一个命劫即将要应了。”
江颜刚开始还不甚在意烛夜会说什么,听到这里,她脸上的吃惊溢于言表,怔愣地凝视着烛夜。
烛夜没管她惊讶的神情,继续说道:“这段时日你多注意一些,尤其是吃食一类,要多加留心。”
说罢顿了顿,目光更加幽深了些许,他犹豫了片刻,冷然说道:“还有,尽量不要用《玄天鉴》,那东西现在起不了作用。”
江颜深吸一口气,内心的震惊已经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愣愣地看着烛夜,老半天过去才开口:“你……”
他为什么一切都知道?连她自认为绝密的《玄天鉴》,他都一清二楚。
哪怕是宁云河,也只能通过试探得知她会通过六爻卜算,并不知道她拥有《玄天鉴》这样的宝策。
烛夜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她的命格了如指掌?他们不过才萍水相逢而已,为什么他……
江颜心中波涛汹涌,烛夜却依然是平静冷然的模样,他抬手示意江颜噤声,继续说道:“若能雇暗卫保护你也尚可,除此之外,我也会让凤巫多留意。”
“虽说我十分感激……”江颜的眉头渐渐皱起,“我能问问,烛夜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吗?”
此话一落音,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显然,烛夜还不太想说。
他拢了拢广袖,沉吟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嗯,那个是香附。”
“什么?”江颜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懂烛夜话里的意思。
“那灯谜的谜底,”烛夜面无表情,正经说道,“是草药名,香附。”
……
谁问你是怎么知道谜底的啊!不想说就不想说,突然岔开话题你还敢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吗!
江颜这时真是哭笑不得了。
她之前在心里悬着一口气,等着烛夜说接下来的话,此刻却被烛夜突然摆了这么一道,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我知道了……”江颜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还是多谢你。”
烛夜颔首,表示心领了她的感激,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便直接离开了。
江颜站在原地没动,怔怔地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思绪到现在都没有转过来。想了半天江颜只觉得头疼,虽然好奇得很,却也不再想了。
即使她不清楚烛夜都是怎么知道的,可她唯一清楚的是,烛夜不会害她。
毕竟那天晚上救下她的人,就是他啊。
烛夜从巷子里出来,淡然看了一眼繁华的闹市,他的目光幽深,里面却流转着堪破俗尘的清明。
看了一会儿,他又甩了甩袖子,继续往某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走到了哪个地方,他骤然停下了脚步,语气冷然:“凤巫。”
黑暗中一个身影渐渐显了出来,凤巫在烛夜身后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缓缓说道:“国师去找江姑娘……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烛夜微微一点头,转而看向凤巫:“你不是一直都跟着吗?我说了些什么你都听得一清二楚。”
凤巫悄悄地捏了一把汗,他今晚是偷偷跟在国师后面的,本以为自己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没想到人家早就发现他了。
“既然国师都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为何不干脆直接告诉江姑娘,那《玄天鉴》是你……”
“没必要。”烛夜打断他,“说出来也没什么作用,给她多添一些烦恼罢了。”
国师居然会替人着想了!凤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从小认识国师以来,国师向来都是淡漠如水的样子,因为天生就能预断未来,看破尘世里的羁绊,甚至还能掌握他人的命格,所以国师对任何事都不甚上心。
甚至如今他还年纪轻轻,可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和看别人时的目光,更是沧桑又薄凉。凤巫常常在想,国师会不会一辈子都如此……
可今天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国师竟然会为了一个姑娘着想!
“江姑娘的命格只是出现了转折,灾劫也是有惊无险,国师为何如此紧张?”凤巫壮着胆子问道。
“一切因我而起,那孩子是无辜的,”烛夜的眸子微敛,沉默了片刻才淡淡丢下一句话,“这些时日你去她身边守着,哪日她渡过此劫了便告诉我一声,其余时间不用来找我。”
“是。”凤巫领命。
*
元宵节那晚烛夜对她说的话,江颜直到现在都还在回想。
明明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她却一直不能忘怀,烛夜的神情和他说过的话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他说她命中的第一劫要应了,还让她多注意身边,尤其是吃食。
江颜坐在软榻上,皱着眉头思索。
为什么?若烛夜说的是真话,那么为什么她的命劫到现在才应?凡事总会有因,江颜开始回想最近究竟都发生过什么事。
最近她去过王府,和苏晴交谈了许久,还与宁云河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元宵节,她去玉德堂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让她作为陪嫁媵妾随江雪儿进宫……
莫非是这件事?江颜脑袋里的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大概想到了。
老祖宗虽然是秘密将她留在房里说的,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她被选为陪嫁媵妾的事,有些人已经知道了。
出于某些原因,也许是那人知道以后嫉妒,又或许是想要拉她下来,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坑害她,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江颜皱着眉头想了许久,都仍旧没什么头绪。
会是哪位夫人?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最有可能的或许是三夫人孟秋年,因为她千方百计想要让自己两个女儿的其中之一成为陪嫁的媵妾,若是知道老祖宗属意她,说不定会不择手段让这事成不了。
可是……三夫人如今已经落魄潦倒,她连老祖宗的玉德堂都待不了多久,又怎么可能还会有眼线在玉德堂里让她收集消息呢?
江颜有些头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破脑袋都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若是这时候可以用《玄天鉴》试一试,那答案定然十分明确,她也不至于会伤脑筋成这样。
可烛夜提醒过她,这时候不要用《玄天鉴》,没什么用。
其实江颜也感觉到了,她这段时日每天例行占卜时,总感觉和《玄天鉴》只见通的感应要比往常弱了许多,而且占算起来也十分力不从心。
很奇怪,她以前有什么灾劫都能用《玄天鉴》测算出来,甚至别人有什么都能直接算到,可是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又出现了问题。
算不到当下的劫难……这样的情况在以前莲姑去世和她眼睛瞎了的时候也出现过,可是那时候赛半仙给了她答案,他说有些天机是不能被窥探的,她也一直相信着。
可到了如今更奇怪的是,烛夜竟然一直知道。烛夜不光知道她用《玄天鉴》占算,还知道《玄天鉴》并不是万能的占算宝策,它有时候也不能算到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江颜心里就像是有重重迷雾包围着,让她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烛夜的身份也充满神秘感……
她真的很想知道烛夜是什么人,在她眼里,似乎烛夜比那个梦里的老者还要神秘。
“小姐,小姐……”
三月的唤声从旁边传来,把江颜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江颜看向她,目光里显然充满了迷茫,问道:“你刚说什么?”
三月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没好气地指了指桌上的什锦粥,嗔道:“小姐你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多声都没听见,我说这粥都快凉了。”
江颜定定地看着桌上拿白玉碗盛好的什锦粥,又想到之前烛夜说吃食方面要多注意的话,不禁皱了皱眉头,问三月:“这粥是你亲自熬的?”
倒不是她怀疑三月,可这事也没个准儿,若是有人成心想害她,自然会千方百计地钻空子。或许趁着三月不留神,在粥里下点什么东西也未可知。
“是我熬的,”三月点了点头,“我一直都看着火候,小姐您尝尝看,应该不会太难喝。”
江颜抿了抿唇:“你在熬粥的时候,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没有啊。”三月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认真答道,“我熬粥的时候从来都是半步不离,没有出过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