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这句话一出口，三月便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姐你就会拿我取笑。”
说罢，她叹口气，又继续说道：“既然没吃晚膳，那我要厨房给你多做几个好吃的，小姐想吃什么？”
江颜想了想，答道：“糯米团子。”
这已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了，三月认命地点了点头，赶着去了厨房。
江颜一个人坐在房内，实在也无聊，她拿着手里的香囊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疑惑地戳了戳，转而又将它系在腰间。
想着，洛贵嫔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明着害她吧？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含笑的声音突兀地传了进来，江颜吓了一跳，知道是宁瑾过来了，赶紧起身朝他盈盈一福：
“臣妾见过皇上。”
“行了，快起来吧。”宁瑾笑着，随意坐在了软榻上。
江颜皱起眉，小声抱怨道：“外面的太监也是，看到皇上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宁瑾听言，感兴趣地挑起眉尖，逗她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朕特意不让他通报，就是想偷偷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说着，他的视线移到了江颜手里的香囊上。
江颜注意到了，解开香囊呈了过去，笑着说道：“这是洛贵嫔今日特意送过来的，说是亲手做的呢。”
宁瑾拿过去略略看了看，点头说道：“她的手艺确是不错的，先前还做过几个给朕，花样绣得栩栩如生。”
到现在，江颜才知道洛贵嫔的意思。
知道她最近只能正得宠，就送个香囊给她，图样还绣得如此鲜艳，摆明就是想惹皇上的眼。
借此机会，若是江颜提到此物是洛贵嫔送的，皇上也会记起她来。
说不定有了这个机遇，她会重新得到皇上垂爱也不一定……
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可是……前段时间，江雪儿也很得宠，为什么不送香囊给她呢？
江颜心里通透，也没有多计较什么，知道洛贵嫔的心思反而想顺手帮她推上一把，于是脸上笑了起来，说道：
“说起来，皇上怕是有段时间没去过洛贵嫔那儿了？”
宁瑾皱眉想了想，倒是确实没怎么去过，转而又不耐地甩了甩袖子：“洛贵嫔虽然温婉，却终究多了些俗气，朕不喜。”
江颜笑着问：“想来皇上是喜欢那带点儿仙气的。”
“嗯，”宁瑾也跟着扬起一抹笑，“比如你这样。”
江颜的语气惶恐：“那可不敢，正如皇上所见，我只是一个算命的。”
说起这个，宁瑾的眼眸微微一眯，看向江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悦：“你是不是算到朕今晚会来，所以方才奉如海来找你的时候，你故意推拒了？”
江颜想，宁瑾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于是她抿了抿唇，想好才说道：“皇上，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了，你给我的这个晗才人不过只是虚名罢了。”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宁瑾要的不过就是她所谓“天女”的命格，她也是借这个机会让自己拥有更多的权势，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可是宁瑾对她，似乎还是像普通妃子那样，说召见就召见，话语之中还带几分调情的暧昧……
江颜不喜欢。
为了防止有一天宁瑾会突然一个想不开让她侍寝，江颜觉得，有些话还是趁早说了还好。
果然，江颜这么说出口以后，宁瑾的表情明显一怔。
然后他皱了皱眉，说道：“你是在嫌弃朕？”
江颜不知道宁瑾到底怎么想的，于是赶紧垂头跪下身，对宁瑾恭恭敬敬地说道：“臣妾不敢。”
这一趟高高兴兴的来，现下再看似乎有些扫兴了。
宁瑾的脸色冷了几分，他见江颜这样明显疏远的模样，也没有兴趣再逗她，淡淡说道：“朕没忘，你是天命之女。”
借着“天命之女”这个名头在宁瑾面前肆意妄为，本来也不是江颜的本意，可是如果宁瑾对她有别的意思，那还是趁此机会快点断了吧。
所以，江颜的心里只是有一瞬间的难受，接着立刻说道：“时候不早了，皇上还没用晚膳吧？”
宁瑾冷哼了一声，说道：“朕本来在承宁宫用膳，还不是想着你……”
这句话说到最后留了一个尾巴，没再继续说下去，想着让江颜自己参透里面的意思。
可江颜听后，只是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那皇上还是赶紧回承宁宫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
“你……”
宁瑾现在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了，他指了一下江颜，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只能甩甩袖子，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去讨好？想来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宁瑾想着，气冲冲地走出去了。
以至于端着糯米团子进来的三月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吓得站在一旁都不敢说话。
片刻后，见再没什么动静，三月才端着盘子进去，看到江颜仍旧若无其事地喝着茶，奇怪问道：“小姐……刚才出去的那人，是，是皇上吧？”
江颜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团子放在嘴里，说道：“是啊。”
皇上亲自来了，怎么又走了呢！
三月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见江颜也没打算再解释什么，便也不问了，安心看着江颜吃东西。
吃饱喝足了，江颜整个人又开始犯困。
她遣退了众人，一个人窝在软榻上打盹。三月不太放心，便给她笼了一盆火，好让她睡的时候身体暖和点。
暖和是暖和了，只是怎么身子越来越热呢？
江颜奇怪，梦中的自己像是置身在一堆炭火里，周围除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什么都没有。
她还以为自己身子又染了风寒，大约是发烧了，却没想到接下来，耳畔边上却响起了一个幽然的声音：“颜儿，颜儿。”
声音熟悉至极，让身在梦中的江颜忍不住打了个颤，转而顺着声音看过去。
果然是她娘亲。
娘亲已经很久不曾入梦来了，自从江颜现在进宫以后，更是很少会梦到娘亲，莲姑更是从未有过，可是今天居然……
“娘亲！”
江颜的眼中顿时渗出泪水，她眼看着自己的娘亲站在熊熊烈火中，脸上因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狰狞扭曲，却什么都做不了。
素轻就这样站在火焰里，静静看着她，目光哀伤。
“颜儿，娘亲好疼啊。”素轻这么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来抓江颜。
她的手枯瘦得不成样子，上面还燃着几簇火焰，被灼伤的地方血肉模糊，十分骇人，让人看了都惧怕得想后退。
江颜不怕，她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娘亲，她不怕。
想着，江颜也想伸出手去，梦中的自己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她抽泣着，说道：“娘亲，别怕，抓住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不开了，离不开了啊，”素轻也一副想哭的模样，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泪水，仿佛她的眼泪早已经哭干。
说着，她看着江颜，又继续问道：“颜儿，你为什么不帮娘亲杀了那个凶手？你为什么不爬到更高的地位，为什么要让娘亲这样受苦？”
凶手？大夫人吗？
江颜心中一颤，哽咽着说道：“娘亲，我没办法对付大夫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娘亲，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是不是不愿意帮娘报仇了？你有什么用！娘亲好痛苦，好痛苦啊！”素轻的目光变得凶狠，她恨恨地盯着江颜，那眼神仿佛淬了毒。
江颜的心里像针扎一样疼，她努力摇着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刚开始浑身发烫的感觉渐渐褪下去了。
然后，虚空的天上骤然下起了雨。
江颜怔住了，她呆呆地抬眼看向天空。明明没有云，却凭空下起了雨。
冰凉的雨点滴在她的脸上，给她混沌的思绪带来一丝丝清明。
转而，她往刚才素轻站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那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被熄灭了，她娘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见了。
怎么回事？
江颜还在疑惑，意识却骤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扯，立刻回归了清醒。
与此同时，江颜猛然睁开眼，紧接着像是被呛到了，坐起身用力地咳着，胸腔里传来的熟悉感觉又再度侵袭，江颜咳得昏天暗地。
不知道谁递来了一杯水，江颜赶紧接过，仰头喝了个干净，这才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隐约觉得喉间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可江颜没去管，转头看了过去。
果然不是三月。
刚才递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不是女子的手。
“你被梦困住了。”烛夜坐在桌前，神情淡然地看着江颜。
江颜傻傻地盯着烛夜看了一会儿，又看向那边紧闭的房门，缓缓问道：“国师，你……是怎么进来的？”
烛夜面不改色：“走进来的。”
说完又一脸不认同地看着江颜，微微皱起眉说道：“你以为我是凤巫，只会爬窗子进来么？”
不管从哪里进来都很奇怪好吗！
江颜扶额，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更加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