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出三天，承宁宫那边就传来消息，说诱哄饮芳的那个宫女已经找到了！
“还真神了。”
宁瑾来芷兰洲的时候，特意召见了江颜，神采奕奕地笑道。
江雪儿也坐在一旁，这几日江雪儿的身子好上了许多，再加上怀有身孕，脸上的气色也是越来越红润。
她看了看宁瑾，又看了看站在他们面前的江颜，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皇上几时和颜儿……”
话音说到这里便拖长了，显然是带有疑虑。
江颜知道江雪儿的心现在全然都在宁瑾身上，怕她多想，便解释道：“那晚我睡不着出来走动，正巧遇上了皇上，便和皇上多说了几句。”
“我当时还当你胡扯，不想那人果然自己送上了门。”
宁瑾的眉眼都笑得舒展开，乍一看确实和宁云河有几分神似，江颜骤然想起宁云河在醉芙蓉树下的淡笑模样，一时间竟怔怔凝视着宁瑾，移不开眼。
“颜儿，颜儿？”
第二声已隐含着不悦和警醒，江颜猛然回过神，想起面前这个人是九五之尊，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温润君子。
江颜极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她心底一颤，赶紧垂头跪下：“奴才该死。”
“好了，”宁瑾觉得好笑，“朕早知道你是个不着调的。”
眼看着宁瑾心情不错，江颜也算是逃过一劫，她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再也不可这么掉以轻心。
“皇上说那人亲自去承宁宫坦白了一切？”江颜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轻易的，又问道，“是哪个娘娘宫里的？”
“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江雪儿温声笑了笑，“快去，让玉容再沏壶好茶来。”
江颜抿了抿唇瓣，也没有再多问，欠了欠身便往外面走去。
背过身往外走时，还能隐约听到内室里的调笑声：
“你这儿的人倒是和你一般，聪慧可人。”
“皇上……”
江颜走出屋外，江雪儿娇嗔的声音越发模糊。
她也能察觉到江雪儿的闪躲，好几次她引起话头，江雪儿都打岔，大概是不想她再引起宁瑾的注意。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说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江雪儿一心挂在宁瑾身上，一如之前一心挂在陆元身上一般。
往日她只是江雪儿的妹妹，便没那么别的想法，可今日她是陪嫁过来的媵妾，宁瑾若是看上她，她就会分去宁瑾的宠爱……
江雪儿担心的，是这个吗？
“姐姐怎么在这儿站着呢？”玉容刚从外边廊口过来，看见江颜傻站在门口，便走过来问。
江颜笑了笑：“没什么。”
说罢又想起来，玉容是宫里的老人了，消息自然是十分灵通的，便开口问道：“你知道诱哄饮芳的那个宫人，是哪个娘娘宫里的吗？”
说起这个，玉容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左右看了看，在江颜的耳边上轻轻说道：“是康乐宫的柳常在。”
江颜的长睫微微一颤。
柳常在？柳芝？
“柳芝？”江颜缓缓问道。
“是啊，”玉容对这件事十分在意，于是也多留了心，“真没想到柳常在会做这样的事，据说那个婢子什么都招了，说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不是，不可能，绝对不是柳芝。
“你有没有听错？那宫女真的是柳芝的婢子？”江颜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是真的，我听得清清楚楚。”玉容言之凿凿，“那婢子说是柳常在嫉妒苏才人，再加上两人还是秀女之时就冲撞过，之前苏才人得宠，柳常在不敢怎么样，现在见她再也不得势，就命那宫女在苏才人的水里下毒。”
“可是……”
“而且啊，”玉容接着说道，“她还看不得我们小主现在得宠，所以想出了这一石二鸟之计。”
“证据呢？仅仅听那宫女的一面之词？”
“他们都搜出来了！”玉容的表情夸张了些，“在柳常在的住处里搜出来了许多药物呢！”
江颜面色凝重：“柳常在有没有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矢口否认了。”玉容叹了口气，“可是人证物证俱全，皇上和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再听她说话？”
“现在她在哪儿？”
“皇上可生气了，再加上我们小主怀有龙嗣，柳常在的做法罪加一等，便将她打入冷宫了。”
玉容的神情里似有惋惜，她还想再说什么，可内室里传来江雪儿的唤声，玉容来不及再和江颜多说，只是匆匆留下一句“下回再说吧”，便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江颜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知道此事不可能是柳芝做的，那日在承宁宫，所有人将矛头指向江雪儿的时候，柳芝的神情是吃惊的。
她甚至不知道此事是人背后作祟，后来再看她的样子，像是明白过来江雪儿也许是被人陷害。
江颜知道柳芝是想帮江雪儿的，可她人微言轻，说话也起不了作用，只能明哲保身。
这事江颜一直没放在心上，可为什么……为什么会祸及到她身上？
是因为柳芝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为人脱罪的羊羔吗？
这些，江雪儿都知道？她肯定明白柳芝是被人随手抓的挡箭牌，那江雪儿今日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向宁瑾提这件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颜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心里一直在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姐，哎！”
三月一边叫着，一边拉过江颜的胳膊。
江颜这才回过神来，不解地看向三月：“怎么了？”
“小姐你想什么这么入神？前面是台阶！我要是不拉住你，你都要摔一跤了！”三月没好气地说道。
江颜也没什么心思和她逗贫，轻轻应了一声，抬步就往里屋走去。
三月见江颜的情绪不对，也觉得十分疑惑，跟在江颜的身后，等江颜在软榻上坐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有心事？”
江颜也不否认，只是点头。
想想也算不得什么心事，毕竟都已经结束了，她也不可能再去改变什么，毕竟在宫里，她就像大千世界里的一只蝼蚁，无能为力。
到了入夜时分，江颜抱着希冀出门走动，却没想到……
当她睁大双眼看到站在鹅卵石路上的宁瑾时，脑袋里的乱麻彻底翻搅在了一起。
“不用奇怪，朕就是在这儿等你的。”宁瑾双手背负在身后，笑着说道。
江颜试探着走上前，朝着宁瑾盈盈一福，轻声说道：“奴才……”
“行了，免礼吧。”宁瑾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江颜站起来，却不敢直视宁瑾的模样，只能垂头傻站在宁瑾跟前。
“怎么？那天晚上御花园里伶牙俐齿的小宫女不见了？”宁瑾的语气里隐含着戏谑，“你还问朕在哪儿当差，要朕多照顾你？”
江颜颤颤说着：“那……那都是误会……”
“朕当然知道是误会。”宁瑾挑眉，“朕过来等你不是听这些的，你有话和朕说，对吗？”
江颜一怔，想起今天困在心里的事情，赶紧点了点头。
“和苏才人下毒一事有关？”宁瑾又问。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江颜想，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宁瑾听进去一些，于是心一横，抬眼问道：“皇上也以为是柳常在指使的？”
“不是她还是谁？”宁瑾不以为然。
江颜咬了咬下唇瓣，说道：“若是她被人栽赃陷害呢？柳常在与我们小主都是一同入宫，她谨慎温和，怎么可能做这些卑鄙的事？若真是她所为，她会将药物都放在寝宫里让人来搜查吗？此事疑点重重，还望皇上明察。”
“你说得不错。”宁瑾凝视着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心里顿时升起异样的感觉，面上却说道，“但你也要清楚，有些事是不需要真相的。”
“皇上的意思是，明知道此事是柳常在做了挡箭牌，也不会想去深究吗？”江颜的语气渐渐加重，“皇上是明君，却纵容这等卑鄙之事？这……”
“大胆！”宁瑾的面色冷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么一吼，江颜反而清醒了过来，她虽然不服气，却也确实没胆子再说下去。
宁瑾叹口气：“个中的曲折你不懂，事情已经结果了，人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便不要再执着了。”
宁瑾显然是大度不和江颜计较的语气，这么一看，似乎是江颜她不懂事，非要任性了。
倒也是，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说这些话已经是大不敬，怎么可能还指望宁瑾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对宁瑾来说，给众人满意的结果才是他最想要的，事情怎么方便处理便怎么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宽容了。
江颜明白了过来，她抿了抿唇，轻轻说道：“既然如此，奴才能否求皇上一事？”
“你说便是。”
“听说柳常在打入冷宫了，过段时间我想去一趟，看看她。“江颜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允了。”宁瑾点头。
其实若是忽略一些事情，宁瑾其实真算得上是个好皇帝。他在位的期间，也算是国泰民安，她在他面前这么放肆，他也没怎么当真过。
可是……他没有感情。
“对了，朕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宁瑾开口道。
她淡然一笑：“江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