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儿思忖了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明玉黯然摇头：“只记得有一个女人在说话，我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没有留意。”
这就和没说差不多。
江颜叹了口气，不过也还算是有收获的，起码她知道了，莲姑并不是在落香园遇害的。
后来问一些话，明玉都答不上来，江颜也就让她先回去了。
明玉离开之后，江雪儿也不想再久留，她咳了一声，不自然地看向江颜：“既然已经问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江颜颔首示意：“多谢。”
江雪儿走出去两步，脚下又顿了顿，在门口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江颜：“颜儿。”
本来坐在桌边发呆的江颜抬眸看向她，只见江雪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大方说道：“我知道……你之前做的都是为了我好。”
江颜一怔，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江雪儿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后来我听福嬷嬷说了，去茶楼见陆郎是奶奶让你做的，而且也听说了他……他本来就没打算和我一起走。”江雪儿敛着美眸，不去看江颜的眼睛。
她咬了咬下唇，神色之间有些挣扎，然后继续说道：“是我错看了人。颜儿，虽然我当时对你生气，但现在也全消了，你不用再对我小心翼翼，我们就和好吧。”
江颜愣了片刻，这才笑起来说道：“嗯，我知道了。”
江雪儿也放松了下来，会心一笑，转身离开了江颜的卧房。
*
在清凉院住着的这段日子，江颜过得十分开心，没有人来打搅，也和江雪儿和解了。
她偶尔也过去陪一陪老祖宗。到了暑热的时候，老祖宗的食欲也不太好，江颜过去陪她，她吃得就多一些。
每天晨起之后都会排卦象，抄经写字，去藏书阁看书。
本来《玄天鉴》的内容就玄妙，听说看卦象的人更要具备丰富的学识和阅历，这样占断和预测就会更准确。
一天天过去，直到立秋了之后。
这天江颜照例看完卦象之后，正要去玉德堂里找老祖宗出去走走。
到了厅堂里头，就听见老祖宗在和福嬷嬷说话：“他们说是什么时候会过来？”
福嬷嬷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听那报信的小厮说八月初头就会过来。”
江颜想罢，迈开步子往里面走去，脸上还扬起一抹笑：“是谁要来？”
老祖宗看向她，脸上浮起一点笑意：“来了？”
只见江颜走进去端起桌上的茶水递给老祖宗，自然地坐在老祖宗身边，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问道：“之前奶奶和福嬷嬷说谁要来了？”
“颜小姐可还记得，江家的氏族除了我们这一支之外，在印州也另外有一支？”福嬷嬷问道。
江颜若有所思地说道：“记得。”
“印州住着的那位是老爷的堂弟，本来吧，那一支旁系血亲和我们没什么牵连，互相也没有走动，”福嬷嬷耐心说道，眉目间隐隐有愁色，“不知道怎么，今年突然说中秋要过来吃团圆饭。”
“什么吃团圆饭。”老祖宗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冷哼一声，“他们就是见不得好。”
老祖宗这么一说，江颜也想起来，似乎皇宫的妃嫔采选就是明年了，他们这时候突然过来，只怕和这件事有关。
“他们那边……有什么出众的女儿吗？”江颜问道。
“就知道颜儿聪明，想事情总能想到点子上。”老祖宗赞许地点了点头，“明年入宫采选，我们江家是肯定也要送姑娘入宫的，那入宫的名额自然是从本家出的。”
“但那边的旁系血亲也要来凑热闹。”
福嬷嬷接过话：“老爷的堂弟也有一个嫡女，名叫江映柳，听说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这次定要带过来给老祖宗见见的。”
江颜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入宫待选的名额有限，老祖宗他们自然会把江雪儿送进去。
可那一支的族人也要蹭些便宜，所以才会趁着中秋过来讨论此事。
“中秋有赏花会，大伙儿都要搬去秋园住一段时间，正好看看那江映柳是个什么角色。”福嬷嬷笑了笑，说道。
晚上的家宴，老祖宗就准备说这件事。
这是江颜第二次来家宴，情形却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来家宴时，孟秋年只带了她一个人，她就坐在小角落里埋头吃饭，偶尔被搭一两句话，又很快把自己隐没。
而这一次，那个角落的位置换了。
角落里坐着的是孟秋年和她的两个女儿。
而老祖宗就拉着江颜坐在自己的身边，另外一侧坐着江雪儿。
其实，从位置就可以看出来在府里的地位。
“别看江颜闷声不响的，三夫人失了势，她就在暗地里讨好着老祖宗。”贾璐璐凑过去和边上的人聊着，目光一直往江颜身上暼。
其余几个人也觉得贾璐璐说得有道理，点头附和道：“真是看不出来，现在算是攀上高枝儿了，人也跟着得意了。”
有一些闲言碎语飘进了江颜的耳朵里，她依旧一脸淡然地坐着，似乎什么都影响不了她。
其实人家说得也对。江颜缓缓把玩着面前的小白瓷杯，轻松地挑起眉。她一开始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有一个可靠的后台。
为了生存下去耍点手段，这真的不算什么。
“从前只有雪儿一个贴心的，如今有了一对儿，我这心里啊，真是越发的舒坦了。”
老祖宗呵呵笑着，看向江颜：“颜儿也细心，知道留意着我喜欢吃的，也总能摸着我的喜好，现在我身边可是离不了你。”
“是奶奶夸得好。”江颜敛着明眸，笑得轻淡。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能到江颜的耳朵里，自然也能被老祖宗听见。
老祖宗说话特意大声了一些，就是为了让那些说闲话的人听到。
这话一出口，果然细碎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一些，等到江易洲过来以后，饭桌上已经静下来了。
“堂弟他们要过来的事情，想必母上大人已经知道了？”江易洲入了座，转头恭敬地对老祖宗问道。
老祖宗点了点头，看向在座的一众夫人小姐：“八月初头，印州的族亲要来江府走动。到时候我们府里要空出一个院子来给他们住，另外中秋的赏花会期间，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去秋园。”
夫人们又开始讨论起来，二夫人之女江沁月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印州？”
“约莫中秋之后。”老祖宗吃了一口江颜给布的菜，说道。
“住这么久……”江沁月不满地嘟起嘴，“我们两处平时又没有走动过，他们突然来云州城做什么。”
这句话算是道出了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心里明白的人都不言语，低头吃着饭，席上一时陷入了冷清的气氛中。
老祖宗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管如何，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族亲，来了这里就好好招待着，别让他们说我们本家做事太小家子气。”
“是。”众人都应声。
*
八月初头。
那传说中的旁系族亲总算来了江府，这天，江颜还在清凉院里研究《玄天鉴》。
自从那次帮四夫人摇过卦之后，江颜发现自己对《玄天鉴》的理解已经到瓶颈了。
这个感觉就像……
面前蒙着一层薄薄的纸，她想要捅破，却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没什么用。
这是怎么回事？
江颜怎么都想不通，她那天帮四夫人摇出了“家人卦”，四夫人说她命里带煞，可是摇出来的却是一个大吉大利的卦。
难道卦象也会有欺骗的时候？
又或者，这个卦象其实也是命中注定好了的，注定会一直跟着陈珂？
江颜不知道，她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她对卦象的理解不能再进一步了，只能浅浅地停留在表面。
甚至这段时间占出来的卦，还有几次出现了失误。
“小姐……”三月从外面进来，看到江颜定定盯着桌上乱七八糟的图和奇怪的字发呆，好奇问道，“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颜用余光暼了她一眼，相处了这么久，也不打算隐瞒：“算卦。”
三月以为她在开玩笑，掩嘴笑着说道：“好端端的算什么卦？小姐的喜好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要我给你算一卦吗？”江颜挑起眉尖，半真半假地问道。
“哎哟，菩萨保佑，”三月偷笑着，双手合十夸张说道，“我娘以前可说过，这卦不能随便找人算的，就算是没事，也会算出有事来。”
“我又不是江湖术士。”江颜随手捏了一个纸团子扔向三月。
三月机灵地躲了过去，一脸开心地凑上前仔细看了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来，于是问道：“小姐，你真在算卦吗？”
“嗯。”江颜点头，转而又看向她，“这是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
三月见江颜的神情严肃，知道她没在开玩笑，于是也跟着正经起来，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
江颜扬唇笑了笑，又看向桌上画了几个卦象的宣纸。
“小姐，这个怎么算的？你能帮我算算吗？”卜算本来就是很神秘的事情，三月对这些好奇得很，于是兴冲冲地问道。
“你想要算什么？财运？姻缘？”江颜说着，挑起眉故意逗她，“不如就姻缘吧，看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