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皇上,皇后娘娘三思!”陈皇贵妃还要从中阻拦,却无奈皇后太过坚决,一点都听不进她在说什么。
江颜吃力地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冒冷汗。
倒不是被吓的,而是这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异样,熟悉的刺痛感又从体内开始蔓延。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把她给我带下去?!”
皇后有些着急,她是真怕被江颜冲撞,也怕宁瑾在她身边会有什么不妥,于是慌忙地斥责着身边的宫人。
江颜这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反驳了,她跪坐在地上,慢慢想着:若是非要将她关押,也随他们去了,以后得了机会再解释吧……
转眼她又想,自己这样真的值当吗?
烛夜还在远方的海极岛为她求方子,她就这样轻易放弃,若是坚持不到烛夜回来她就有什么万一,怎么对得起烛夜的一番苦心?
想罢,江颜本来黯然下来的眸子猛地亮了。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咬着牙说道:“皇后娘娘!”
皇后派遣的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们毫不留情地架起江颜的双臂,眼看着就要将她拖出去了,却因为江颜这突然的一吼而停住了动作。
江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后娘娘为什么非要置臣妾于死地不可?你和皇上明明都清楚,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的。臣妾只是生病了而已,不是什么冲撞人的秽物,更不是什么妖女!”
“铜镜既然能照出你的异样,那自然说明你是有问题的!”皇后眉头狠狠一皱,不留情面地说道,“你有什么冤屈也好,为自己开脱也好,为了皇上的安危和整个后宫的安危,我必须将你押入牢里。”
“铜镜能照出臣妾的异样,就一定是臣妾的问题吗?”
江颜冷笑一声,语气越发坚定,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凝视着皇后,转而扫过她身边的宁瑾和陈皇贵妃,最后落在了站在铜镜边的御医身上。
她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重重说道:“如果,是这个铜镜有问题呢?”
“一派胡言!”皇后一甩广袖,眉眼之间的威严与平日里那个温和良善的样子完全不同,“为什么铜镜照本宫和皇上没事,偏就在你这里出了问题!”
说完,她猛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将江颜拖下去。
江颜的目光落在宁瑾身上,想要得到宁瑾的一点回应,却无奈他却只是皱眉看了江颜一眼,然后默默撇开目光,默许了皇后的做法。
江颜彻底放弃挣扎了。
她长叹一口气,不再为自己解释了,事到如今她已经尽力。
身体里传来剧痛,疼得江颜好几次都差点撑不住了,她的脸色发白,却仍然紧紧咬着唇瓣,挺着被宫人们拖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殿外骤然传来奉如海的一声通报——
“皇上!皇上!国师……国师回来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劈进了殿内所有人的心里。
江颜的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眸,神色之间满是不敢置信和惊诧,泪水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上了眸底。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挣扎开他们的禁锢,站起身子就往外面跑。
虽然身体虚弱,虽然跑得踉踉跄跄,却仍然阻挡不了她心底的激动。
宁瑾一众人也回过神来,眼看着江颜跑到了奉如海面前,一下就揪住了他的衣襟。
江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浑然忘却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一个劲死死揪着奉如海,一双明眸燃起了炯炯光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小……小主……”
奉如海被江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他呆愣地望着江颜,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揪着自己不放。
“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江颜一字一句地问他。
奉如海也老老实实地答复:“国师回来了。”
“他回来了?!他真回来了?你没有骗我,你看到他真的站在你面前了吗?”江颜的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她狠狠咬紧下唇瓣,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年的等候,整整一年,没有一天她不在煎熬度过的。
凤巫说她身子不好,不能够再使用《玄天鉴》,可是凤巫又何曾想过她心里的痛苦?
烛夜为了她的生命,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海极岛,这份厚重的恩情她怎么还?若是烛夜真有个什么万一,余下的人生她又该在怎样的愧疚和自责当中度过?
除了愧疚,她还……
江颜想了想,努力把心中窜起的悸动收了回去,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无论如何,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了。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猛地松开了奉如海的衣襟,破涕为笑:“没事了,没事了。”
奉如海一脸不解地望着江颜,不知道这位小主抽的哪门子风。
想着,他把视线转移,看向了江颜身后赶来的宁瑾和皇后,目光中透着询问。
宁瑾显然也不顾那么多了,他私心里还是偏向国师的,于是挥一挥手,吩咐道:“快去请国师来。”
“不用了,臣已经亲自到了。”
一声低沉迟缓的嗓音从旁边传来,透着一如既往的淡漠和冷然。
江颜心底一颤,猛地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向她走来,依旧穿着那身玄袍,浑身散发的气息依旧沉稳如初。
“国师!”宁瑾迎上前。
烛夜朝宁瑾行了个礼,语气淡然:“臣来迟了。”
“你这段时日去哪儿了?以往都不见你离开帝都这么长时间,朕有好多事情要同你商量。”宁瑾的脸上扬起放心宽慰的笑意,似乎有烛夜在身边,他就能放心许多。
烛夜点了点头,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江颜身上。
“我听闻……宫里出了一个妖女?”国师的眼眸里毫无波澜,一边说着,他一边往江颜的方向走去。
皇后沉着吸了口气,想好措辞才说道:“钟阳宫的俞淑妃近日身子不适,听御医说是被邪祟给冲撞了,拿来铜镜一照才知道是晗贵人身上出了问题。”
“于是皇后便认为是她的问题?”国师的眼神轻轻落在皇后的身上,他的语气有些冷,问得也毫不客气,“若说是铜镜的问题呢?”
这番口气,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宁瑾拖出去斩首了。
可是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声名威望的国师,就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后宫里的皇后就更不能对他使脸色了。
皇后的脸色白了白,先前对江颜说的话这下子一点都说不出口了,她呆呆看着烛夜,最终还是垂下眸子:“那便请国师来看看吧。”
烛夜淡然看了江颜一眼,示意让她走到铜镜面前去。
江颜听话地走到铜镜前,再次站到铜镜面前,江颜的身子仍然是那样,明明穿着素白色的衣裳,却由内而外地散发出黑气。
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上是因为《玄天鉴》才如此,江颜还真要听信了御医的话,觉得自己是冒犯人的妖邪了。
烛夜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站在了江颜身边。
两人并肩站着,铜镜映照出了两个人的身影,然而,下一刻,让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烛夜的周身也开始有黑气弥漫!
江颜的眼眸顿时瞪大了。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烛夜分明没有受过《玄天鉴》的影响,怎么可能身上会有这些黑气?难道她关于这面铜镜的猜想是错的?还是说……烛夜去了一趟海极岛,就变成这样了?
江颜的心中翻涌起波涛,却碍于外人在场,什么都不能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国师怎么会……”宁瑾显然也是惊呆了。
他指着铜镜里的烛夜,目光不断在烛夜和江颜之间徘徊,半晌,他才又开口说道:“怎么可能,你们怎么都会……”
“现在难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要认为,臣是御医口中的邪祟之物吗?”烛夜的表现十分淡然,他平静地看着宁瑾和皇后,说到最后,眉尖还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自然不会,你怎么可能是妖物!”宁瑾坚决否定。
烛家一脉是自从大雍国成立以来便存在的,历代都是辅佐君主的国师,向来忠心耿耿,算人算天命都有如天上的神仙,怎么可能会是邪祟。
“那么,皇上现在还认为是小主的问题吗?”烛夜又问。
宁瑾看了看江颜,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毕竟之前他虽然没说话,却也默认了皇后说她是妖物的言辞,若是现在再否认,岂不是证实了他是个是非不明的昏君?
宁瑾有些下不来台面,可烛夜却并不打算就此了之。
他的眸光沉了沉,一身墨黑色的袍子衬显得他的气势严肃森冷,烛夜看着宁瑾,缓缓说道:“臣记得早就同皇上说过了她的身份,如今皇上对她产生了怀疑,是否对臣也产生了疑心?”
宁瑾听言,不由得皱起眉:“国师说的什么话。”
“皇上很清楚,晗小主并不是什么妖邪之物,而是大雍国的天命之女。”
一字一句,如同千万斤重锤,狠狠地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