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敌营假降那天,我表现得像个毫无气节的狗官。
我故意点破元玦和鲜卑的私下交易,言语举止中俨然是元玦的心腹之臣。
鲜卑人试探几番,见我对计划知之甚详,便放下戒心。
三巡酒过,鲜卑军中上下对几日后的攻城已是志在必得,掉以轻心。各级将领俱是豪言壮志,倒像是为日后占领中原诸城提前庆功。
而我不动声色地套话,已将攻城那天鲜卑的行军布阵摸了个大概。
回到上谷郡的军营中,我把几个心腹部将召集过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回到卧室,我正要吹熄蜡烛睡觉,第六感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我谨慎地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来过的痕迹,一切都还在原位。
许是刚从敌营中回来,神经过于紧绷罢。
我狐疑地上床,刚阖上眼,只听一声揶揄的轻笑,不是褚琅是谁?
我一把拉开床帘,褚琅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站在帘后,他的轻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他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冷艳与凌厉。
褚琅把我搂过去,温存了一会,便切入正题:“元玦通敌的证据我通过文竹都递上去了。皇上调了一支精锐骑兵,对外称是押送粮草来上谷郡。破城那日,这些人马可助你一臂之力。”
我想了想,说:“我也于城中埋伏了一批弓箭手,待鲜卑军队一进城,便放火箭下去。皇上既然派了骑兵,他们可以守在四个城门外。届时待鲜卑士兵尽数入城后,咱们来个内外夹击,瓮中捉鳖!”
褚琅揉了揉我的头表示赞许。
只是元玦狡猾,我担心到时候一路押送入京恐出变故。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我倒有个主意。你知道鲜卑最恶名昭彰的那个部将纥奚讷吗?”
褚琅点点头,“知道。他睚眦必报。凡是得罪他的人,他都会将其吃进肚子里,或剁成肉酱,或煮熟做成肉脯,或炙成烤肉……手段残忍,不一而足。”
想起前世那么多惨遭屠戮的无辜百姓,我压下心中的那点不忍,继续道:“正是。元玦手下想必不乏能人异士,将他押送入京的路途漫长,若有人于途中劫狱成功,岂不是留下后患无穷?我想——”
褚琅接道:“你想故意放走纥奚讷,让他和元玦狗咬狗?”
我们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知我者,褚琅也。纥奚讷肯定以为是元玦授意我假降,实际却是为了一举歼灭鲜卑左贤王的军队。他损失这么多兄弟和人马,打了这么不光彩的败仗,一股恶气全发泄在元玦身上。穷尽天涯海角,也会追杀元玦的,必定折磨得他不生不死。”
褚琅却发愁了,“元玦固然是幕后黑手,可你是诈降的将领。纥奚讷吃了元玦,下一步未必不来找你算账啊!”
我抚平褚琅紧蹙的眉头,轻轻倚靠在他身上,环住他劲瘦的腰身,说:“攻城那天,我会诈死。鲜卑经此一役,一蹶不振。咱们有生之年,只怕都看不到鲜卑恢复元气。我也可功成身退了。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
褚琅闻言松了口气,懒懒地将下巴贴在我脸颊上摩挲,他的嗓音温柔无比:“没忘。我答应你,待天下安乐,我愿与你浪迹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