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花落花开。三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褚琅出落得愈发风流,像一株皑皑白雾里挺拔的古木。我们日日切磋,武功都进步神速,不相上下。
三年来我一直提醒褚琅警惕元玦,并为元玦伪善、冷酷的面目提供各种佐证。褚琅从来不置一词,虽未附和,也不反对。我相信他是存疑的,只要不盲目相信,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一天终于来了。
元玦提出,老藩王年迈,而元家军不可后继无人,需要几名忠心的属下参军挣得军功,为老藩王分忧。
一众侍卫跃跃欲试,元玦最终挑中了我和褚琅。我们俩武功最高,人缘也不错,大家都心服口服。
我们直接从元藩王的亲兵做起。走后门就是好啊,上来就安排在领导身边镀金。
元老藩王须发皆白,长眉胜雪,身材魁伟,为人豪气干云,是个慷慨磊落之士,与其子大相径庭。辽东有他坐镇,朝廷和百姓都尽可放心。
他闲暇时经常点拨褚琅的轻功,又给我传授行军布阵之法。
老藩王说,褚琅身轻如燕,身手敏捷,加之心思缜密,头脑灵活,若做探子必大有可为。何琰骨健筋强,好使重剑,难得有勇有谋,重情重义,有朝一日会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将军。
我听到这里,潸然泪下。老藩王对我评价这么高,我却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前世,我奉命镇守上谷郡。鲜卑狼子野心,在边境虎视眈眈已有多年。而上谷郡是鲜卑向中原扩张的必经关隘。
我深感责任重大,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老藩王病逝后,鲜卑觉得时机已到,便寻了个由头,撕毁和约,进犯辽东,第一关便是上谷郡。
上谷郡易守难攻,我又部署得当,鲜卑与我方守城军士僵持不下,数月来占不到半分便宜。
值此关头,褚琅递给我一个消息,说三日后的夜晚,元玦会来上谷郡与我面谈要事。
那夜,元玦果然只身前来。我带他到密室里商谈。
元玦命我假意投降鲜卑,放鲜卑人进城后,他埋伏于城中的士兵便会一举全歼鲜卑军队,割下他们首领左贤王的首级。届时我们共同立了大功,朝廷大有封赏。
我本不愿铤而走险,但元玦再三保证伏兵是他的精锐部队,擅长隐蔽,绝对不会失手,又搬出昔日借我盘缠、授我武功的恩情。我只得答应了他。
于是我星夜前往鲜卑军帐假意投降,约好三日后打开城门迎接鲜卑大军。
当时所有士兵和百姓都不理解,他们唾骂我,仇视我。若非还有褚琅和几个亲兵保护我,再加上密室可以藏身,恐怕等不到开城门之时,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尽管形势危急,但我为求逼真,能骗过敌人,愣是没有走漏一点消息。
三日后,鲜卑大军进城,势如破竹,可元玦承诺的伏兵迟迟没有出现。
鲜卑人大肆屠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而我方大势已去,士兵溃散奔逃,我率领剩下一点兵力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鲜卑士兵驱赶数十人如犬羊,稍有不前,即加捶挞,或立即杀掉。妇女们脖子上系着长长的绳索,绳索拖挂,累累如贯珠,她们由于小脚难行,不断跌倒,遍身泥土,一步一蹶。
上谷郡昔日干净整洁的街道上如今遍地弃婴,或遭马蹄践踏,或被人足所踩,肝脑涂地,泣声盈野。我且战且退,途径一沟一池,只见里面堆尸贮积,断肢相枕。鲜血流入水中,将其染成了深红色,池塘都被尸体填平了......
我害死了全城的百姓和所有不肯投降的士兵。鲜卑人却没有杀我,我这个可耻的引狼入室的降将。
事情到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元玦欺骗了我。他和鲜卑里应外合,目的就是借助鲜卑的力量谋取皇位,代价则是拱手相送边境数城。
他是我朝的千古罪人,我则成了他手里那把罪恶的屠刀,沾满无辜者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