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得知真相的我两次试图刺杀元玦,将功补过,却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我没能逃脱,被关进了元玦的私牢,受尽酷刑。
我没想到会在牢里见到褚琅,遍体鳞伤却硬气地不吭一声的褚琅。他秾丽的眉眼染上血污,高烧不退让他脸上腾起不正常的红晕,衬着苍白到失去血色的面庞,揪得我心好疼,撕裂一样的疼。
我费力地爬向关押褚琅的牢房,嘶哑地哭喊:“褚琅,褚琅……你不是他最器重的铁鹰剑士吗?你干什么傻事了,被那畜生关到这里,啊?褚琅!”
褚琅没有回答,他无力地垂着头,生死不知。
我不信他会死,会这样悄无声息地、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他从前曾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侠士就该为明主死得其所。可元玦不是明主啊!他只是个披着贤明亲善外皮的畜生,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踩着无数白骨上位的卖国贼!
我坚持不懈地和褚琅说话,生怕他一昏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我说从前在藩王府,就属他最俊,武功又最高。一直以来,我都以他为榜样,勤学苦练,渴望和他站在同一高度,并肩欣赏同样的风景。
我说自他成为铁鹰剑士,负责刺探消息,传递情报,我每天都盼着收到指令,这样就能和他见上一面。
......
“为什么?”褚琅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时,我还以为是幻觉。
直到他又问一遍,我才蓦然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地询问他的伤势。
褚琅疲惫地半阖着眼,摇头示意无碍。
他把手伸过来让我握住,感受他的温度和脉搏,时不时捏我一下,示意他还活着,让我放心。
我没有回答褚琅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可我又怕看见你嫌恶的眼神。战场上我是英勇的傻子,感情上我是懦弱的断袖。
同样是被蒙在鼓里,褚琅一直为元玦和鲜卑左贤王传递消息,在元玦的刻意误导下,他以为元玦策反了鲜卑的高层,因此和对方密信往来。
得知真相后,褚琅故意篡改情报,企图诱导元玦做出错误决策。几次下来,倒真给元玦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只是终究纸包不住火,落得了如今凄惨的下场。
元玦后来又折磨了我们几次,怒火泄得差不多了,便放任我们在牢里自生自灭了。
我和褚琅在牢里相依为命,浑噩度日,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元玦着一袭明黄龙袍踏进了牢房。他黑如古潭的桃花眼此时殊无笑意,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元玦身后的太监捧着一张黑木盘上前来,盘中盛放着匕首和鸩酒。
我转过头看褚琅最后一眼。他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一双丹凤眼乜斜着剜了元玦一眼,轻蔑又凌厉。
“狗贼!”褚琅扬眉吐出两个字。
元玦泰然微笑,欣赏我们死到临头还嘴硬的窘状。
褚琅复又转向我,眼底泛起一丝轻快笑意,转瞬即逝,“何琰,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怎么样?”我焦急地扑到栏杆上追问。
褚琅却没有回答。
他仰天大笑,身子剧烈地颤抖。笑音未落,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他的头正撞在墙上,整个人缓缓滑到地上。灰白的墙上鲜红淋漓,点点血迹斑斑,如同开了一树鲜红耀眼的繁花。
我的整颗心似是空了一般,站着久久不能动弹。
死亡一样的寂静过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元玦冷冰冰的声音。
“看在你跟朕十年的份上,朕赐你全尸,谢恩吧。”元玦道。
我接过鸩酒,一饮而尽。
五脏六腑像是着火了一样,我痛苦地缩成一团,心中无声地立下毒誓。
若有来生,必为千千万万冤魂报仇!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