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褚琅的从军生涯以元藩王的亲兵作为起点,后又下放做百夫长。凭借着高超的武功、刻苦的训练和王府的背景,我们都在五年内身居要职。我成为校尉,褚琅则成为铁鹰剑士,负责刺探消息,传递情报。
我记得前世老藩王是由于后背的旧伤复发,而在这年寒冬病逝的。
尽管我五年来托人四处求医问药,也只不过延缓了老藩王一年寿命。
想到老藩王素日教习兵法之恩,谆谆善诱,如春风化雨,我眼眶发酸,滚下泪来。
王爷之大恩,我无以为报。唯有竭尽所能,阻止元玦铸成大错,侮辱元家世世代代忠君爱国的门楣,以慰其在天之灵。我在灵前暗自发誓。
元玦一身素服,头发用素带绑在身后。他眼下发青,面上消瘦见骨,神色倒可称得上平静,周身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仿若一把蒙尘多年终于出鞘的宝剑,寒光凌厉,剑气冷然。
褚琅跟在元玦身后,自远处朝着我慢慢看了过来。那目光似是跨过万水千山,然后在看到我那一瞬间,他面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褚琅自成为铁鹰剑士以来,就越来越神秘,连我也不知道他的踪迹。
数月不见,他愈发清瘦修长,丰神朗朗。
我正要向元玦借褚琅说说话,元玦便先招手唤我过去。
我们寻了个僻静的所在。褚琅在门口望风。
元玦甚是和颜悦色,沉吟道:“何琰,你参军也有五年了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本王有一重任交给你,你意下如何?”
我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请王爷示下,属下莫有不从。”
元玦转着佛珠,叹了口气:“鲜卑狼子野心,在边境虎视眈眈已有多年。如今王考仙逝,鲜卑正蠢蠢欲动。你可知鲜卑向中原扩张会走哪条线路?”
我回忆着前世被关进天牢前掌握的军事信息,语气凝重:“必先经上谷郡。攻占下此处军事要地后,可打开通往中原的门户。之后可能攻占太原郡,以求进一步控制晋北地区。”
元玦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一停,大概是没想到我与他不谋而合。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何琰所言甚是。因此本王有意派你镇守上谷郡。过些时日文书下达,拨你些兵马一同前去。”
我爽快应下。
元玦体谅我与褚琅分别日久,留我们单独在此叙旧。
我心里有些忐忑,怕褚琅又铁了心追随元玦。
正惶然无措间,褚琅一个箭步欺身上前,来势汹汹又动作轻柔地搂住了我。
他带着薄茧的手掌一下下轻抚着我的后背,战栗从掌心下的皮肤向周身蔓延开来。他的气息暖暖地拂在我脖颈间,有点湿热的意味,像夏日里只穿了轻薄的衣衫贪一歇凉快。
我脑中茫茫然一片空白,僵硬着不敢动弹。心底却欢喜无限,滚热的甜蜜如潮水般一阵阵翻涌上来。
他静静地抱了许久,才放开我,声音沉沉如水,“何琰,我梦见自己死在牢里,临死都没有说出心里话。”
“你都想起来了?”我难掩激动,连嘴唇都哆嗦起来。这沉重的秘密我独自怀揣了太久,时常压抑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褚琅似是有些困惑,迟疑着问:“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梦……难道是上辈子的结局?你也做了这样的梦?”
我贴着褚琅的耳朵,悄声将两世经历和盘托出。但不知为何,褚琅似乎只梦见了死前那番情景,听我说完,他攥紧了拳头,不胜愤慨。
我们换了个空旷开阔之地,商议了一番对付元玦的事宜。
敲定细节后,褚琅长舒一口气。
他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如有实质,看得我略有些不自在,便低头把玩起了腰间的玉佩。却不料正是他曾经赠我的那块,这下更是脸红耳热,手足无措。
褚琅忍俊不禁,扶着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不想听听我梦中不曾说完的心里话吗?何琰,若有来世,天下安乐,我愿与你浪迹江湖。”
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四手交握,许下这句跨越两世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