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宁双眼蒙上黑色纱布,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进来,但看不清外面的环境。她伸出双手试探着向前走。
“你到底在搞什么?”
“很快就到了。”林泽来拖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因为刚刚吃饭的不愉快,他不敢过分亲密,免得惹她不快。
“到了没?”
“快了快了。”
“你十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真的快了,你再走十步就到了。”
“好了。”
黑色纱布滑下眼睛,眼前是一处空旷的教室,四周装着透明玻璃窗,将整个教室照的亮亮堂堂,半开的窗户吹进凉爽的清风,吹起轻薄的白色纱窗帘。
教室中间,放着一架黑钢琴,擦的瓦亮如新。
这是——她的目光不自觉被眼前的黑钢琴吸引注意力。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种钢琴。”
她太久没接触过这类高档钢琴。
咚——低沉悦耳的琴声,一下子把她拉回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钢琴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的手指,学着琴行的老师用力敲了敲钢琴,钢琴里传出低沉悦耳的声音,她一下子就惊了。
围着钢琴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钢琴上上下下一丝一毫都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为什么,它发出的声音和小提琴的声音不同呢?”
“它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呀?”
琴师笑意盈盈的替她解答了许多又傻又天真的问题,她还觉着不够,又跑去练琴的小朋友哪里,趴在他旁边,津津有味的听他弹琴。
一曲毕,她啪啪的拍着巴掌,由衷夸赞对方:“你好厉害啊。”
小朋友噘着嘴不高兴的摸着自己的手指:“我手疼,我不要弹钢琴,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你弹出的曲子,很好听啊。”
“那有什么用,这只是基础曲子,好多人好多人都会,我根本比不过他们,我不要弹了!”
小安宁被吼的呆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比不过就慢慢练,等练会了再比呀,她觉得手指触上钢琴都让她心情愉悦,不懂小朋友为什么会说手指痛。
真是怀念啊,那时候单纯快乐的记忆,好像上辈子带来的。
沈安宁手指敲击着钢琴键,熟悉的旋律响起,她的手指灵活跳跃,像是在钢琴上跳舞,弹出来的曲子没有一丝滞塞。
林泽来一脸惊喜的鼓掌:“安宁,你的手好了?”
沈安宁眉宇间闪过一抹温和的柔光:“没有,这首曲子,是我学的第一手曲子,致爱丽丝。”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我对它太熟悉了,就算触感不对,也能立刻调整过来,所以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林泽来失落了一下:“没关系,这个音乐教室,是送给你的,离你现在住的地方很近,看。”
他指着对面那栋住宅区:“就在那,你只要走几分钟路程就能过来,很方便的。”
沈安宁感激道:“我发现了,有心了。”
林泽来挠头笑起来:“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还好你最后没有放弃钢琴梦,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要我一定重回钢琴界?真的只是粉丝梦想?”
林泽来张张嘴,有些话,吞吐半晌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故作轻松的说。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你弹你的成名曲的时候,那时候听到你的钢琴,好像与世界和解一样,我在想,要是能够时时听到你的钢琴就好了。”
“你知道,钢琴家需要符合钢琴曲的心境才能弹出无限接近完美的钢琴,你曾经听到的钢琴,可能再也不会出现。”
林泽来愣了下:“怎么会,这是你的成名曲啊!”
她坐着,勾着唇微微仰起头看着依靠在钢琴旁的林泽来。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林泽来的嘴角有些僵硬:“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是弹琴的那个,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了。如果我再也弹不出那种感觉的琴曲,你会失望吗?林泽来,你会不会后悔自己花这么多时间,挨这么多骂,最后还是没有达成愿望?”
“可你是天才啊,少年成名,总归和他们不一样的。”
“天才不是神,也是人,会陨落,会家长里短,恩怨情仇,他们不是无情无欲的,你也不要把我捧得太高,我怕回头受伤失望的会是你自己。”
林泽来坚定否认:“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后悔失望。”
预警已经拉好了,只要林泽来有受得住,她自然想要继续走钢琴路。
“安宁你也不要太沮丧,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试过不行,总比不敢踏出这一步,在原地犹豫不决,最后半生后悔的好。”
沈安宁轻笑一声:“怎么还要你来安慰我。”
林泽来挠挠头,认真与她讨论:“你有怎么重回钢琴界的计划吗?我听说,钢琴,只有在赛场上才能发挥最大的潜能,我还调查了本市钢琴界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赛事,说来运气好,两个月后有一场专业赛,你要不要参加?”
沈安宁摇摇头:“不急,我还没找到感觉。”
“这没所谓啊,重在参与嘛,就像我学画画一样,比赛能激励我勤奋练习,如果没有比赛,我都不想动笔。”
沈安宁噗嗤一笑:“那你这不是激励不激励的问题,是想不想画的问题,你没那么喜欢它,自然就没有动力把它完成好。”
“也是,我学画画只是一时兴起,不是什么毕生梦想,哪里像你一样,你是真心喜欢钢琴。”
沈安宁笑了下,又重新谈了遍致爱丽丝,弹完后,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指。
医生说她这是应激障碍,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太疼,刺激的她不敢用力敲击钢琴键,她的手已经完好无损,弹不出来完全是心理障碍。
她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琴键,力度从轻到重,一直到某个力度,她的手指不自觉的缩了回去,力度顿时降了一级。
原来在这。
沈安宁有意识的控制手指的力度,一直维持一个重力敲击。
林泽来看她好像遇到困难:“怎么了?”
沈安宁轻语:“医生说我的手已经好了,手指僵硬和弹出的钢琴窒碍是因为我心里的问题,到达某个力度,会不自觉的避开,属于应激障碍。”
“那医生有没有说怎么办?”
“坦然面对,一直死磕。”
林泽来还想在细问,沈安宁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就像她说的,坦然面对,一直死磕。
她一直维持着一个力度敲击琴键,那力度对她来说好像有一堵墙在她面前,不管她一下下的敲击感觉多好,一曲重弹之后又会在某个地方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