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带着众人马不停蹄赶回县城。那时夕阳正好,金辉如洒,宽阔的青石正街铺上一层暖色,往来人声如潮,车水马龙。已过未时末刻,这街市上热闹依旧。
北城府衙庄严威武,门开六扇,宽逾数丈,门口石狮矫健狰狞,将那热闹的人气迫开数丈,留了一份威严清静。
府衙大门洞开,砖石路连通明镜殿,内里一人书生打扮,青衫罩身,纶巾束发,低头锁眉,满目愁云几乎滴出水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在门边徘徊。
正书生焦急之际,一道人影好似一溜风从门外窜进来,边跑边喊道,
“大人,回来了!回来了!”
“哦!回来了!在哪里?”书生眉头顿展,愁云化开攥住那人急道,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小的们刚到中街,便见雷大人领着大家回来,小四儿他们直接领着去了杜宅。怕大人担心,便遣小的回来禀报一声。”
此人话音未落,忽听得门外风声大作,紧接着一道人影如光似电,眨眼间便到书生跟前,正是雷横身边那位灵气青年。
“柳大人!”门边那位喘气的小吏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不由惊叫一声。
青年冲他嘿然一笑道,“莫怕,雷叔让我过来带上你们大人!”
说着便一把拉住书生,好似猛虎奔腾跃了出去,顺着中街一溜烟便没了影儿。
门边小吏瞠目结舌,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呆立半晌,才喃喃道,“这郡府过来的大人果是不凡啊。”
书生被青年抓起,下意识便想反抗,只是那只手好似铁箍一般,任由挣扎也纹丝不动,加之风若涌浪,直往嘴里灌,把满腔的疑惑和郁闷都噎在口中。
青年抓着书生快逾奔马,不一会儿穿街过巷,便到杜宅门外,大门外有两名捕快把守。见两人前来,赶忙上前见礼。
书生这才乘机挣脱青年手掌,来不及抱怨,嘱咐二人两句便快步向里走去。
那宅院不深,只有两进,二人刚进门便听啼哭之声,绕过影壁一看,只见正房房门大开,被几名公人守住,侧方走廊围着几个妇人面有泪痕,啼哭之声正来自此处。
那几个妇人薄施粉黛,俱有些姿容。此时梨花带雨,更是惹得门边把守的年轻捕快频频侧目。
青年远望冷笑道,“倒是演得挺像!”
书生瞥他一眼道,“哦?何以见得?”
“有悲容而无悲意!”
“那杜千沾花好色,这几房夫人俱是从烟柳巷中结识,哪个不是逢场作戏的好手,若不是杜夫人压得紧,此刻怕是早就四散了。”
正说着,只见雷横龙行虎步,从房中出来,后面跟着一位妇人,面色憔悴,双目发红。
见着二人迎上来,蹲身行礼道,“杜氏见过县尊,劳县尊亲至,小妇人惶恐万谢!”
书生抬手道,“杜夫人节哀,此贼穷凶极恶,连犯数案,夫人放心,本县定当竭尽全力擒住此贼,给百姓一个交代。”
那妇人行礼道,“如此就辛劳县尊及各位大人了,如今我家相公丧身,还有许多事务料理,该说的也都说了,小妇人就不招待各位大人了。”
书生点点头,“夫人请便!”
待妇人带杜宅的人退走,雷横近前道,“一样的死法,按照杜夫人的口供,以及尸变程度来看,应该死去不超过两个时辰。”
“案发何处?”
雷横低声道,“南城烟柳巷后街的小巷中,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查看了。”
书生点头道,“以杜千的秉性,不在这种地方,我还奇怪了呢。”
说着他环顾一圈道,“怎的不见玄明公子?”
雷痕不动声色,悄然在他耳边,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二人的猜测也和盘托出。
书生眼中精光乍现,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好。随即念头一转,担忧道,“这些贼人武功高强,玄明公子孤军深入,有些太冒险了!”
被他这么一说,雷横也凝眉道,“小东此言有理,是老夫思虑不周!”
“唉!”青年打断二人道,“你俩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动手之人莫说是龙象境,便是琉璃境,我师兄纵然敌不过,自保却没问题!”
“此话当真?”书生惊讶到。
他虽然不学武,但龙庭武风极盛,这武学六境还是听说过的。能达到琉璃境的,无一不是一方武学大家。在这黑石县城之中,怕是不过一掌之数。
听青年话里的意思,他这位师兄纵然不如琉璃境的大家,却也相去不远。再想到此人年纪,怎能不叫人惊骇。
雷横心道果是青年才俊,如此进境速度,怕是堪堪比较圣地的核心传人了。
“那是自然!”青年得意道,“我师兄自小修道,天生道骨,八岁天地印心,炼化道种。
十三岁斩恶虎入道,成就先天一炁,真阳灵光。二十一岁采药功成。如今臻至何等境界,我便不知了。”
书生正听得一头雾水,却听雷横低声惊道,“那断剑道人四十七岁采药功成在广福宫已算进境迅速,没想到玄明公子天纵之才,当真惊世骇俗!”
书生疑惑道,“我只听说过武道六境,这采药功成又是什么境界?”
青年笑道,“你也说了武学六境,我师兄修炼的乃是我道门的金丹大道,炼神法门,自然与武学不同,非要算起来,差不多琉璃玄火境吧。”
书生惊道,“那不是与雷叔差不多,这!”
雷横见书生满脸不敢相信的惊讶,摆摆手叹道,“自从鹰王以武入道,破碎虚空,开这武道盛世,千年以来,无数天骄麟子学究天人,践行至理,才走如今百家争鸣的格局。
当今武林,上有八大圣地,中有各州武院,下有无数门派学会,自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点微末道行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虽然当今武学借鉴道派炼气存神,佛宗修心持正之法颇多,但毕竟跟脚不同,与道派全性养真,佛宗悟妙三乘不同,武学讲究克敌制胜。
境界可不等于战力,玄明公子独身入虎穴,还是要小心为上。”
“嗨!”青年没好气道,“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相信我,雷叔,你看我如何?”
雷横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好笑,欣慰道,“你小子境界不高,一身怪力着实骇人,龙虎境中,怕是只有那些圣地传人才能压你一头。”
青年得了夸奖,满意道,“我尚在我师兄手下走不出百招,那些贼人纵然厉害,我师兄也不是好相与的!”
书生在一旁听他二人说起这兄弟战力惊人,眼中异彩连连,禁不住连叫几声好来。
“你这激动什么?”青年见他异状,问道。
“我如今知道老师派你二人前来的用意了。”书生眉开眼笑,一展数日以来的胸中郁气,“如今有你们三大高手在侧,什么事办不成!”
青年白他一眼道,“有事说事,少拍马屁,你那眼珠子一转就冒坏水,说吧,想出什么阴谋诡计,高兴成这样?”
书生笑道,“还是猴儿懂我!”说着冲青年招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鬼鬼祟祟!”青年嘴上鄙夷,身体还是自然而然地凑了上去。
雷横知道这位县尊好行这锦囊之法,也不以为意。
见他二人模样,思绪飘飞,仿佛又看到多年前两个调皮的小毛孩,不由欣慰一笑,连日来的疲惫也驱散不少。
“十多年了,曾经的男孩子变成了百里封侯的一县之尊,曾经的鼻涕蛋儿也变成了英气勇武的少年。”
雷横在心中默默感叹,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倔强的身影,“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书生将心中谋算吩咐二人,送二人离开后,敛起笑容,一县之尊的威严自然流露,望向南边呢喃道,
“您这只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嘿嘿,玄仙教,倒是一只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