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在花瓶里的栀子花才被人注意到,即使换了水,今天一来,就发现它的花瓣开始泛黄有些枯枯的,李厨师把整枝都从花瓶里拿了出来看了看,微弱的香气中掺杂着萎靡的味道,仔细擦了擦枝根,又换上干净的水插上。
今天的风特别柔,特别轻,吹在脸上特别舒服,陆觅担心地看着申恺言,他的状态很差,从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来,因为余诺安?他到现在想的还是她?
“申总,你对她?”不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可是为什么要放她走呢,不是还欠着钱吗,而且,她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难道他就要这么放开,不想知道她隐藏的秘密吗。
“我对她,早就不是债务关系那么简单了。”交叠的双手搭放在膝盖上,慢慢转身,果然,不仅状态很差,脸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债务并不能把她拴在我身边,比起相互痛苦,放开她,应该对她更好吧。”反正他在她心里,大概也从来没有好过吧,微颤的手相互松开,搭在桌子上,深邃如海的瞳孔里有着莫名的情绪。
陆觅知道,他这是爱上了余诺安,从帮助申恺言把余诺安囚禁在申宅开始,申恺言的心态也一步步地在改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申恺言这么矛盾。
仇恨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因仇恨而引发的爱情,更是奇怪极了。
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申恺言现在也没有其他心思可以考虑其他事了,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来做决定,对着他恭敬地低下头,拿着文件离开,开门的时候微微一停,兀自开口,像是对着坐在书桌前发呆的人说。
“有些人,是命中注定只要做错一件事就得毁掉终生的幸福的。”
这句话,是易云欢对他说过的,现在他,如数奉还给申恺言,申总您自己的幸福,目前还在您自己手上啊。
申恺言拉开抽屉,易云欢的照片静静躺在里面,妈妈和申霆已经是前车之鉴了,他会重蹈覆辙吗,抬眼看着已经关上的门,他心里真的太乱了。
…………
摸着墓碑的边沿,周围的植物都绿绿的,跪在墓碑前轻拭着上面的灰尘,日晒,风吹,雨淋,唯一不变的是它身后的一片百合花丛,一到盛夏,在大树的阴凉下就悄悄绽放,也没有专人特意照顾,申霆下令种花的时候,就选得野百合,生命力顽强。
尽管如此,也并没有改变申霆在他心里的地位,把墓碑擦拭干净之后,才把一边的百合花束横放到上面。
“妈妈应该更喜欢我买的吧。”嘴上一笑,很勉强地扯了个笑容出来,看着墓碑上女子明媚的笑容,仿佛也在看着他,申恺言摸了摸照片,连睁眼都轻松了不少,倒头抵在墓碑上。
易云欢的墓地,可能就是让他可以寻求一方安静的天地吧,以前每次做出决定之前,他都会来看看她,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这次,也不例外,但他并没有下定决心。
抵在墓碑上的额头碰着坚硬的石碑,无助地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想起易云欢,他心底的伤就像是被扒开的碳火,红色的烈焰灼伤着内心,没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微红的双眼,双手攀上方方正正的墓碑,一如小时候受了委屈寻找着妈妈的怀抱。
…………
“我的小阿言怎么啦?”黑色的长直发被捋到耳后,抱着攀上来的申恺言,温柔地问他。
申恺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对着她摇摇头,不肯从她身上下来,易云欢一笑,小家伙真是越大越黏人,抱着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哄着。
“妈妈今天要出去和阿姨商量一件事,阿言也记得那个阿姨吧,她还抱过你呢。”轻轻说着,申恺言的手臂却更加搂紧了她的脖子,易云欢说的那个阿姨,他记得,看着他的时候恨不得把他吃掉,像一个坏人,脸上笑嘻嘻地抱着他,但是却掐着他的肉,掐得他可疼了。
抬头在坏阿姨怀里看到妈妈微微一笑,他又舍不得,怕自己一露出痛的表情,妈妈也会跟着痛,所以他握着小拳头极力忍着,任凭着宋恩岚掐得多用力。
他说不出话来,易云欢也不知道宋恩岚对阿言的所作所为,那时的他还是别人嘴里的“小哑巴”,哭不出声,好在痛,也可以发不出声,这样易云欢就不会知道他疼,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这就是他的童年。
晃了晃小腿,就是不给易云欢出去,易云欢无奈,和宋恩岚约好的时候可能要推迟了,她的小阿言不让她走,她又什么办法呢,索性抱着儿子一起躺在床上。
“好啦好啦,小黏人精,妈妈不去了。”抓住他的小肥手从脖子上拿下来,刮了刮他的鼻子,申恺言这才半信半疑地放开她,朝着她伸出小拇指,易云欢一看,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是小屁孩,伸出纤细的小拇指一把勾住儿子肥肥的手,还要拉钩才相信她,原来她在儿子心目中信誉度这么低的吗。
申恺言这才笑容上脸,易云欢和他拉着钩,晃着手,突然一转挠他的痒痒,嘻嘻哈哈的笑声从房间里传开,窗边的风铃摇摇晃晃地发出清脆的铃音,愉悦得不行。
闹累了,也玩累了,终于把儿子哄睡着,易云欢看了眼熟睡的申恺言,悄悄退出房间,宋恩岚,还是要见的。
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理了理头发,至少这样看起来要有气势一点,宋恩岚上次咄咄逼人,要不是在街上和阿言一起遇到她被缠住,也不会有今天的见面,毕竟她和申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只是宋恩岚在意啊,在意申霆和她的那段情,也在意她身边孩子的身份。
她的阿言,她负责守护。
风铃声随着微风荡漾着,像安眠曲一样传到耳中,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