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欧阳将军的长子,欧阳玉弗终于回到了皇城,回到了将军府。
阖府上下无不喜气洋洋,除了宋迎阳的生母祺夫人,此时她正一筹莫展地等在欧阳将军的书房。
欧阳将军一进门看见她就往外走,被祺夫人拦住。
欧阳将军无可奈何地走回去坐下,道:“你不要再来求情了,那个逆子都打定主意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了,我让他跪一跪怎么了?就是你天天护着,养出了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真是慈母多败儿。”
“我护着他?我不护着他还有人心疼他吗?这大冷天就让他跪在四面透风的祠堂里,饭不给吃水不给喝,你是不是成心想饿死他?”祺夫人大声质问道。
欧阳将军无可奈何地走到门边将书房的门关上,道:“这才一天,饿不死的。”
“是啊,饿不死的,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的儿子就只有欧阳玉弗一个是不是!”
见祺夫人越说越离谱,欧阳将军知道为什么宋迎阳总拿自己跟玉弗想比,他现在真不想跟祺夫人在这里纠缠,反正说也说不清。
“无须多言,你赶快就换身衣服,玉弗已经到家门口了,来祝贺的王公大臣们也已经到了,你这个样子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将军府后宅不宁呢。”
说完,欧阳将军也不管他,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祺夫人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道:“去将凡儿罚跪了一整天滴水未进的消息告诉宋夫人。”
“是。”
丫鬟领命出去。
祺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宋夫人她虽然不喜欢,但是她觉得好歹宋夫人得到消息会来救自己的儿子,宋迎阳现在犟地很,她派人偷偷给他送吃的他都不吃,再这样饿着冻着,非出问题不可。
当天下午,宋夫人就真的来了,是走大门光明正大地来的。
“弗儿何德何能,竟然劳动宋夫人大驾光临。”欧阳将军带着欧阳玉弗迎了上去。
欧阳玉弗偷偷抬起头看她,他已经五年没有回京了,没想到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地如此亭亭玉立,难怪自己的三弟会为了她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这是玉弗哥哥吧,五年了,玉弗哥哥更高了,亦瑶都快有些认不出了。”陆芷凡亲切地走到欧阳玉弗的身边,当他们还小的时候欧阳玉弗常常进宫,两人也算是从小相识。
“玉弗实在是当不起宋夫人的哥哥二字,以前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欧阳玉弗拱手,往后稍稍退了半步。
陆芷凡看着他这么着急要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
不再管他,直接就带着人进了主厅,在欧阳将军的坚持下,坐在了主位上。
“大少爷为了楚国戍守北境已是五年未归,这五年来北境一直太平,陛下感念你的功绩,特命本宫前来探望。”
陆芷凡也说得十分生疏,说完她就让人将两箱礼物抬了上来,礼单交到了欧阳将军的手里。
陆芷凡道:“这是陛下和本宫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还希望将军莫要嫌弃才是。”
欧阳将军飞快地瞟了一眼礼单,都是些极其贵重之物,心中越发绝对不安。
“劳陛下和宋夫人殿下挂心了,老臣实在是感激莫名。”欧阳将军带着自己的儿子跪下谢恩。
陆芷凡笑着让他们起来,然后道:“其实本宫今日来还有一件私事想与将军商议,不知可否让下人们先行退下?”
欧阳将军会意,忙叫众人都退下。
“大少爷留下吧。”陆芷凡看着也准备一起走的欧阳玉弗,喊住了他。
欧阳玉弗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一眼,只得留下。
陆芷凡看着退出去的卫吉,然后对欧阳将军道:“将军知道本宫要说何事吧?”
欧阳将军弯着腰道:“老臣大概知道。”
“哦?那将军说说看。”陆芷凡往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瞧着欧阳将军。
欧阳将军眼睛转了几圈,最后说道:“应该是殿下和我们家逆子的事。”
陆芷凡摇头,道:“非也。”
欧阳将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陆芷凡闲淡的表情,揣测着她的意思。
陆芷凡浅笑看着欧阳玉弗道:“本宫今日是想和将军讨论讨论,将军昨日在皇弟面前说的,宋迎阳损害了本宫的名声,是怎么个损害法?”
欧阳将军的胡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陆芷凡会厚脸皮到如此程度,这让他怎么回答。
另一边将军府的欧阳氏祠堂里,宋迎阳一个人跪在淡黄色的蒲团上,祠堂的门是关着的,偌大的祠堂只有他一个人,欧阳将军并未派人看守。
但是宋迎阳一点也没有取巧,他老老实实地跪在蒲团上,从未离开过,也从未进食。
窗户轻轻地开了,紧接着有人跳了进来,然后又将窗户关上。
宋迎阳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才道:“我说了不吃,不要再送……卫吉?”
眼前翻窗而入的人并不是祺夫人派来的,而是卫吉。
卫吉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他,宋迎阳的眼中全是惊喜,不住地往卫吉地身后瞧。
“你喝点水吧,现在说话的声音好难听。”卫吉嫌弃地说道。
宋迎阳不接,只是说道:“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不过我与你并无私交,你想想我为什么会来。”卫吉将水袋放在了地上。
“那她呢?她怎么不来。”宋迎阳的眼中难掩失望。
“你先把水喝了,我再告诉你。”卫吉示意了一下地上的水。
宋迎阳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拿了起来,因为这是陆芷凡让人送来的水。
看着他一口气将水全部喝完,卫吉才从袖子中拿出了两个荷叶包。
宋迎阳狐疑地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他最爱吃的烧鸡,他已经饿了太久了,此时闻到烧鸡的香味实在是太美味了,虽说已经凉了,但是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食欲。
宋迎阳边吃着烧鸡,边打开了另一包。
“怎么是蜜饯?亦瑶忘了我不爱吃甜食吗?”宋迎阳皱眉问道。
卫吉坐在了他旁边的蒲团上,道:“殿下当然记得,只是你饿了太久,需要些糖分来补充体力,至于烧鸡,可是殿下特意,亲自,去望仙楼给你打包来的。”
卫吉特意加重了其中的特意和亲自,果然,宋迎阳就高兴了起来。
一只烧鸡很快就吃完了,他勉为其难地拿起了一颗蜜枣,一放进嘴里脸就皱成了一团,万分艰难地咽了下去。
然后他拿起水袋,想喝口水,才发现水已经被自己喝完了。
“你干什么?”卫吉不解地拿起一颗蜜枣,点头道:“没问题啊。”
“太甜了,齁得慌。”宋迎阳将那一包蜜饯重新包了起来,道:“我实在是吃不下。”
“好吧。”卫吉将蜜饯和宋迎阳吃剩的骨头重放进衣袖。
“我现在都吃完了,你快告诉我,亦瑶呢?”宋迎阳依然不忘问道。
“在你们将军府正厅,正和你爹还有你大哥说话呢,要不是殿下拖住他们,我也不好来,以我的身份要是被发现私闯你们的祠堂,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卫吉难得地话多了起来。
宋迎阳则低下了头,道:“也不知道爹会不会为难她,你说我要不要现在过去。”
“殿下是谁?欧阳将军敢为难她?”卫吉笑了起来,将水袋也收了起来。
“也是,但是我还是怕她受委屈。”宋迎阳担忧地说道。
卫吉认真地看着他,道:“只怕到时候受委屈的是你,总之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你做好准备,对了,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卫吉说着,拿出一张信纸,宋迎阳忙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世事艰难,但你是甜的,阻碍挡道,请君信我。
宋迎阳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嘴角露出了微笑,然后将信纸小心地叠了起来,宝贝地放在心口的位置。
“卫吉,把那包蜜饯给我吧。”伸出手。
“可你刚刚不是咽不下去吗?”卫吉充满怀疑地看着他,见他不像是说胡话,才将蜜饯重新给了他。
“可我现在想将它留在身边,我有种预感,将来我会需要它的。”宋迎阳将蜜饯收起来。
卫吉站起身,道:“随你吧,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赶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宋迎阳点点头,卫吉又将那扇窗户打开,跳了出去,等她回到厅外的时候,他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