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甚至连奸相柳眠都被赦免死罪。普天之下，无人不感念宣武帝的恩典，街头巷尾传唱着歌颂新帝的小调。
苏长闻前来拜访后的第二日，便是楼雁进宫觐见入朝为官的第一日。走进这恢宏的殿宇中，楼雁仍觉得不真实。
这几年来他押镖走天下，经历生死磨难，现如今才有了略为安定的生活。若不是左门仍有余孽，他只想与云醉寄情山水，重新回到三径仙人的身边侍奉左右，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孝心。
想来三径仙人看到自己与云最强，也是会嫌弃得很吧。不知道何时起，他竟事事都能想到和云醉一起，这样不妥，不妥。
“威远候，前面便是磬阳大殿了，您请。”
“谢过公公。”楼雁赶紧向公公拜了，速速往前走去。想必已有许多大臣到了，楼雁知道自己断断不能去迟了。
磬阳大殿上，数十位大臣已然到了，在左面端端正正地立着。楼雁自觉自己初入官场，处处都应小心谨慎，恭恭敬敬朝各位大臣们拜了。
“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帝都的威远侯吧？”说话的人不过四十岁左右，头戴乌纱帽，红色飘带落在肩头，应该是吏部的王大人。
“见过王大人。”楼雁脸上是得体的笑容，倾身向他拜了。
王韦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他自是未曾见过楼雁，但楼雁这几日已把朝堂上的重臣小吏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既然要与这些人共事，知己知彼总是好些。
楼雁立在侯爷的位置上端端正正站了，旁观这些大臣们互相恭维，没多久，大臣们就到齐了。
“皇上驾到！”
众人闻声，一齐伏在地上行了大礼，三叩首之后，皇帝才淡淡吐出来两个字。
“陛下，微臣有奏。”说话的是御史大人江南都。
“且慢，”坐在皇位上的方致休颇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气质，“各位上奏前，朕有两件事需要交代。”
江南都闻言，急急退了下去。
“威远侯何在？”
“微臣在。”楼雁不紧不慢应了，走到了大殿的中间。
“在朕拿下帝都城的战役中，威远侯立下大功。从今天开始，威远侯负责训练护卫帝都城的军队，还望各位爱卿鼎力相助。”
“臣恭谢陛下。”
“微臣领旨！”
“除了威远侯，朕还得到了一位高人的相助，请左先生进来。”
众人齐齐往大殿门口望去，一位身着紫衣面色阴沉的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那道人影渐渐进入视线，楼雁这才看清了来人，四目相对之时，即使那人容貌改变，楼雁还是第一眼认出了来人。
那是，左蔚！
楼雁迅速低下头来，这世上见过左蔚真面目的没有多少人。可对于楼雁来说，即使只见过一面他，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那双可怖的眼睛。
左蔚身形高大，步伐缓慢而沉重，一张脸像是罗刹一般阴沉着。一直走到皇帝面前，开口是沙哑的声音，“微臣左晟见过陛下。”
“左晟大人在攻城时献朕以良计，朕已经封他为国师，从今日起，国师大人辅佐在朕左右。“
“吾皇圣明。”
众人山呼万岁之时，楼雁的脸色已然变得煞白。直到走出皇宫，楼雁仍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纵使左蔚改变了外形声音，他浑身散发出的鬼魅之气却是如何都遮掩不得的。方致休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拜他为国师？
昨日苏长闻告诉楼雁左蔚来到帝都城的事情，他还觉得应当是左门的余孽前来打探消息。现在看来，这帝都城里一定有左蔚想要的东西，否则他不会冒险亲自来拿。
想到这里，楼雁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楼镖师。”
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楼雁的心头一紧，缓缓回过身来，看向了在自己身后的左蔚。
“国师大人。”楼雁低头一拜。
“哈哈哈……”左蔚放肆笑了起来，“莫不是你也被我的装扮蒙骗了？楼雁啊楼雁，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顽皮。”
“楼雁不知道国师大人此言何意，还望大人明示。”楼雁知道，为今之计，只有明哲保身。
“哦？”左蔚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威远侯不知我的意思，那想必楼雁是不记得丹毒的痛苦了。”
楼雁握着黑伞的手微微颤抖，丹毒之痛，痛不欲生。那种蚀骨啃肉的感觉，仿佛在一瞬间爬满了全身。
“楼雁，不必紧张，”左蔚倾身伏在他的耳边，“只要你不挡我的路，我还会顾念旧情，饶你不死的。”
言毕，左蔚大笑着与楼雁擦肩而过，留下楼雁一人在玄门之下伫立。
楼雁魂不守舍地回到威远侯府之时，云醉也刚刚从外归来，进门便看到了在凉亭处茕茕孑立的楼雁，一双剑眉微蹙。
“怎么了？一天不见想我了？”云醉把扇子扔在石桌上，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凉茶。
一旁的人望着池塘里游弋的鱼儿，一言不发。
“有件事情告诉你，左蔚那老东西来帝都城了。”云醉自顾自地说着，这一日他出去打探消息，听说了不少左门的事情。
“楼雁，”云醉察觉出楼雁的异样，站起身走到了他身旁，却在看到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时愣住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楼雁敛去眸子里的不安，转身推开了云醉的手，“今天太累了。”
“楼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云醉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楼雁知道他有些生气。
“我今日上朝，见到了左蔚。”
“什么？”云醉走到他面前，“他怎会出现在朝堂上？”
“他在方致休攻打帝都城时为他出谋划策，方致休已经把他奉为国师。帝都城里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否则他不会露面。”
“这么说，你和他……”
“没有，只是说了几句话，我装聋作哑佯装没有认出他。他只说让我不要挡他的路。”
“左门势力历经几百年，早已经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左蔚想要吞并天下的心江湖中人人皆知，难道方致休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不知道朝堂上的左晟就是左门门主。”楼雁沉沉道。
云醉重新坐了下来，道：“是，左蔚先入为主走了一步好棋，为方致休打下了帝都城，他不会轻易相信你不相信左蔚。更何况，即使方致休知道了他是左门门主，凭帝都城的军力和方致休也不足以与他抗衡。”
楼雁不再说话，只是呆呆枯坐着，许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