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浮光霭霭，月没星稀，有泉水叮当作响。
苏长闻穿行在山林之间，忽地在水边停下了脚步。有一白衣女子轻点微波，从对面飞来。
“事情办得如何了。”苏长闻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情绪。
那女子一袭白衣罩体，白色面纱遮挡住了面容，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从怀里拿出了一卷纸。
苏长闻接过信小心放好，那女子也不多言，沿着原先的路迅速飞走了。
几只老鸦在枝头聒噪，苏长闻眉间一皱，挥袖向那树飞出一掌，乌鸦们惊慌失措地飞走了。很快，山林里只余一片寂静。
“别躲着了，该出来了。”苏长闻立在水边，凉凉道。
身后的树影摇晃，云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道：“苏镖师果然武功高强，纵是楼雁也未必能发现我的跟踪。”
“说吧，你跟踪我有何目的？我很忙，没有时间与你在这里说闲话。”
“苏长闻，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接近楼雁有何目的。”
清冷的声音在空寂的林间显得各位冷漠，让苏长闻心下一乱。
“本来我以为你和苏宁叶只是把楼雁当成你们的亲人，可至从鬼城一战，我觉得你们不是在保护楼雁，而是在利用他。”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利用楼雁，你不过是害他进了左门痛苦半生的人，我与楼雁相伴数年互相扶持才走到今天。云醉，楼雁现在把你当成兄弟，那是他的宽容，但你做错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
苏长闻的语气云淡风轻，却像是一根根银针一般准确无误地扎在云醉的心上。那年他和楼雁被骗到青楼，若不是他自以为是彻夜未归，楼雁又怎么会被左蔚带走？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云醉一时有些难以自制，颤抖着声音道：“苏长闻，你和苏宁叶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利用楼雁对抗鬼城下的左门人，如今又到帝都城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左蔚会到帝都城？”
“云醉，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找。你可以狂妄自大，但若是你伤了楼雁，我断不会容你。”
说完，苏长闻就用了轻功，只在一瞬间就离开了云醉的视线。
山林之间，鸟儿重新回到了树上聒噪，泉水似乎流淌得更欢快了些。只有那岸上伫立着一动不动的人，变得阴郁起来。
云醉在子时回到了侯府，发觉楼雁并不在床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云醉飞也似地往皇宫方向去了。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方致休的寝宫里，楼雁跪在地上向方致休拜了，床上衣衫不整的人眸子里只余震惊，迅速穿上衣衫让人都退了下去。
方致休一边把楼雁扶了起来，一边说道：“楼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朕刚刚还在……所以才不想见你。”
“陛下，国师的的确确是左门门主左蔚。陛下虽未亲眼见过左蔚，但也应当察觉出了国师身上的煞气，这不是一般的修道之人会有的。”
“楼大哥，我自然是知道左门的野心，也曾经与左门之人交手过。可若左晟便是左蔚，此时他不应该在南璃之滨休养生息以待来日吗？怎么会跑到帝都城里，在这里，即使是江湖上的正义之士也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陛下所言有理，若是江湖高手云集却是能够给左蔚致命一击，但他擅长蛊毒和巫术又行踪不定，若是我们联起手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楼大哥，你是不是太高估左蔚了？”方致休显然不以为意，“国师虽然深藏不露，但国师并非好战之人。在攻打帝都城时他还劝告朕可与柳丞相谈判，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
“致休。”楼雁定定望向了他的双眸。
方致休一惊，冷冷道：“楼大哥请讲。”
“左门门下有众多弟子，遍及江湖，所修炼的都是奇门异术。左蔚此人更是擅长易容之术，陛下请千万小心行事，切勿错信他人。”
“楼大哥的意思是我不该相信国师，但要相信你吗？”
楼雁心下一沉，道：“陛下，微臣……”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云醉不知何时进了寝宫，面含笑意往两人走来。
楼雁眉头紧锁，这个云醉，他走的时候特意去了他的房间，他又是如何察觉自己来了皇宫的。
“云醉公子，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见了云醉，方致休面露不悦，转身坐到了龙榻上。他这般自由出入皇宫，是当他的御林军都是摆设吗？
“怎么？致休做了皇帝就不愿再认我们这些朋友了，哦，”云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臣是臣，君是君，我该好好拜一拜致休才好，否则便是不敬皇帝了。”
“云醉。”楼雁低声呵斥了一句，上前一步，“陛下，云醉是山野鲁夫，对于帝都城里的规矩不甚了解，还请陛下海涵。”
“谁是山野鲁夫，我……”云醉刚想说下去，就被突然冲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御林军堵上了话。
“陛下，请切莫与我们一般见识。”楼雁说着恭顺的话，脸上仍是不卑不亢的神情。
方致休见状更觉恼火，只道：“云醉未经召见，擅闯皇宫，给我拿下！”
“呵！”云醉漫不经心地打量了这一圈人，“致休，你若是真想让我大闹你这寝宫，再让你落得个不仁不义的罪名，你尽管拿我便是。拿不拿得住，便要看你身边这些人的本事了。”
“你！”方致休站起身来，愤愤甩了长袖，“威远侯，你马上带他走。”
楼雁拜了一拜，拉了云醉便往寝宫外走去。到了外面索性没有走正门，用了轻功踩着皇宫的红砖绿瓦离开了。
寝宫之中，瑞公公给方致休倒好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服侍他用了。
“陛下，老奴多嘴，老奴以为，您对威远侯实在太过宽容，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大臣们议论纷纷？”
“这个我当然知道，”方致休把被子放到一旁，“楼雁是个可用的人才，也可以是一把浸毒的匕首。我不能杀他，便只能用他。”
“这是为何？”瑞公公追问道。
“为何，朕也不知是为何啊？”方致休长叹一声，拂袖走进了寝殿。
偌大的威远侯府里，两人悄悄进了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盏灯亮了起来，楼雁的房间里，云醉躺在他的床上听着楼雁的数落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