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阁之中,高高的阁楼之上,伫立着一位紫衣女子。
弯弯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高挺俊俏的鼻梁下小巧的嘴唇紧抿着,纤细的腰肢一握,仿佛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狐魂,你怎么在这里?”苏宁叶款款走来,一袭红衣罩体,白皙的玉颈下两朵花苞若隐若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是精致的妆容。
“姐姐,你来了。”柔如春水的女子一开口,便是轻柔动听的声音,她,便是狐魂幻化出的人形。
苏宁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你虽是狐魂,也是百年修炼而成,该有自己的名字。你说呢?”
“啊,”那女子有些惊诧,一张小脸上泛起了红晕,“全听姐姐的。”
“不如就叫扶桑可好?汤谷上有扶桑,深红色,花五出,美丽极了,就像是你这个可爱的人儿一般。”
“姐姐这是在夸我吗?”那女子的脸更红了些,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惹人怜爱。
“我当然是在夸你了,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及你的美,虽然你是狐狸魂魄幻化而成,但在这天地之间,你有着你自己独一无二的美丽。”
“嗯,”女子乖巧点点头,“扶桑,扶桑,我喜欢这个名字。”
“傻丫头。”苏宁叶说着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头。
自从苏长闻离开后,她便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狐魂,甚至不惜动用灵力。好在最后集齐了狐魂魂魄,让她能够重新幻化成人形。
见着这个娇滴滴的人儿,苏宁叶只觉十分爱怜她,她看上去是十五六岁的女孩模样,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里却是清澈纯洁。
好多年了,好多年苏宁叶都没有见过这般清澈的双眸和一尘不染的人。
夜凉秋风乍起,颇有几分凉意,苏宁叶正欲和扶桑一同下楼,便觉有人袭来。
“姐姐!”扶桑的肩头被一只大手钳住,身体被凌空拉起,一时间只觉头痛欲裂。
苏宁叶双臂一振,紧紧追了上去,那黑衣人轻功极好,苏宁叶拼命追去也不能追上。
黑衣人飞起一脚往扶桑的肚子用力踢去,扶桑狠狠撞上了树干,摔落在地,腥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扶桑挣扎着起身,看向了那黑衣大汉。
“为了左门的千秋大业,你不得不死。”
“左门?我与左门有何相干?”扶桑强忍住胸中的剧痛,一双眸子里全是泪水。
“这你就无需知晓了。”黑衣男子说着,便直冲扶桑而去。
扶桑刚刚恢复,灵力还很微薄,飞出的刀光还没到那男子面前就被挡了回去,一刀刀划在了自己的身上。
男子飞起一脚踢向扶桑的头部,只听得”砰“的一声,扶桑的脑子里只剩下嗡嗡作响。
剧烈的疼痛从头顶蔓延至全身,扶桑痴痴瞪大双眼,看见了向自己飞来的苏宁叶,想要叫却吐出了满口鲜血。
男子听见身后传来的风声呼啸,急急转过身来,一把长剑猝不及防地从左胸前穿过。苏宁叶向他的右胸踢去一脚,男子直直倒在了地上。
“扶桑!扶桑你如何了?”苏宁叶抱起躺在地上的扶桑,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她的身体软成了一汪春水,俊俏的小脸上满是血迹,呼吸声越发弱了下去。苏宁叶往那男子胸口再刺一剑,便携着扶桑往雀阁奔去。
她费尽心血才把扶桑唤醒,决不能让她就这样魂飞魄散!
一天一夜,苏宁叶守在扶桑的床前,看着床上紧闭着眼眸沉睡的扶桑,苏宁叶的心里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扶桑原是在方致休的身体里生存,离开了扶桑的方致休虽然没有了半妖的灵力,但内力和武功都在。
可扶桑又是如何成为方致休魂魄的一部分,却从来没有人知晓。
那夜的男子被雀阁的人抬回来细细查验,确定他是左门的人无疑。左门的人之前想要取方致休的性命,扶桑刚刚出现没有多久就被他们盯上,难道他们的目标是扶桑,不是方致休?
苏宁叶忽地站起身来,她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帝都城的方长闻。左门在筹划着一场阴谋,扶桑和方致休都是这阴谋中的棋子!
白虎镖局里,云醉一边吃酒一边督促着训练,这些镖师们啊,没了苏长闻也没了楼雁日日在这里盯着他们,训练都有些懈怠了。
也只有云醉这样心地善良的人,才会来管一管他们,这一月来白虎镖局的生意越发惨淡,若没有他云醉估计早就关门大吉了。
云醉正想着,秋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道:“云公子,我家楼镖师什么时候看看啊,上次我们帮东城白家送的一趟镖,银子到现在还没结算呢。”
“多大点事,你还要麻烦你们楼镖师,他现在正熟悉朝政军务,怕是没有时间来打理镖局。”云醉这样说着,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左蔚现在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楼雁身边现在危机四伏。
“云公子,您怎么又发呆了?这件事劳烦您走一趟吗?”秋时有些无奈,镖师和镖头都不在,他们如今能仰仗的只有云醉了。
“好,我去一趟。”云醉抱歉地笑笑,拿起玉扇就起了身。
云醉方行至热闹的街上,就被低着头戴着草帽的老汉撞到了肩膀,刚想回过头来看看是何人,便在看清了那人的身形时匆匆跟了上去。
“你来找我做什么?”偏僻的胡同里,云醉没好气地看向了易了容的苏长闻。
苏长闻取下草帽,道:“此时事关重大,我一时找不到楼雁,没有办法才来先告诉你。”
“什么事?”云醉眉间微蹙。
“我长姐来信告诉我,她把狐魂救治好了,但就在两天前,左门的人想要取狐魂的性命。长姐怀疑,狐魂和方致休都是左门阴谋的棋子,请你务必转告楼雁,让他时时小心。”
“你且放心,楼雁此时应当是在练兵场,我这就过去看看情况。”
云醉说完,便急急往练兵场去了。苏长闻四周看了看,才不紧不慢地往胡同口走去,他知道,他们必须掌握更多的情报才能有备无患。
练兵场上,楼雁跟在楼将军的身后,听他一一为自己详解军中事务。不远处,国师大人在高台上坐着,目光悠远地望向楼雁这边。
开阔的场地上,士兵们排成规矩的方阵,楼将军带着楼雁在他们面前站定了。
第七十章 演练场之战
数万兵士是由方致休亲自从各地征调过来的,历经一战,如今全由楼远青和其他三位将军统一安排。这么多兵士不能一直留在帝都城里,不日便会回到各地军营。
楼雁如今走马上任,这安排调度大军的事情必然是逃不掉的。这些对于楼雁来说不算是难事,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自己的父亲共事,想来也是造化弄人。
大军的检阅清点刚一结束,楼雁便看到了立在演练场一角熟悉的一道白影。高台上的国师正和几个大臣觥筹交错,见状,楼雁便往云醉的方向去了。
行至中途,一道黑影忽然飞至楼雁面前,楼雁停住脚步,看清了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师大人身边的教头,江之麟。虽然江教头是军营里的人,但只凭江之麟和左蔚交换的一个眼神,楼雁便知晓,他是左蔚安插在军中的人。
“江教头有事吗?”
“早就听闻威远侯武功高强,名满帝都,不知道江某是否有幸和威远侯一较高下?”
楼雁轻笑了起来,左蔚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又不好自己出马,派了这样的手下来,倒是着急得很。
远处的白影已然消失,楼雁含笑颔首,道:“既然江教头这么有兴致,楼雁便得罪了。”
江之麟露出轻蔑的神情,昂首阔步往比武台走去。
大军之中,常常会有兵将们比武打擂的赛事,但像是侯爵和教头的比赛,倒是难得一见。比武台周围很快聚满了士兵们,楼远青也立在了一旁不动声色地观战。
两人立在擂台之上,江之麟手执一把长虹剑,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众士兵都有些惊讶,这位江教头平日里不温不火的看不出过人之处,没想到到了擂台上是这般骇人。
江之麟手中的长虹剑剑影翻飞,只在一刹那便往楼雁的胸口刺去,楼雁一个侧身躲闪过去,一把黑伞陡然张开,卷起地上阵阵烟尘。
旌蔽日兮将士如云,两人在台上交换了场地,江之麟一声吼手中长剑化身为无数剑影向楼雁飞去,皆被楼雁手中黑伞一一挡住。
锐利的风声在耳后响起,楼雁一个飞身跃起,躲过了身后的剑锋。楼雁向前冲去,一把抓住了江之麟左手手腕,江之麟刚想使刀劈去,便被楼雁飞起一脚踢中腹部,重重往后跌去。
高低胜负,当时立现。台下传来一阵喝彩声,江之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黑着脸匆匆走下了台。楼雁向台下众人躬身一拜,也迅速离开了。
比武台上的一切都落在了高台上左蔚的眼中,他端起酒杯向几位大人说道:“威远侯果然好身手,来,我们干一杯。”
“是啊,是啊。”
几个人陪笑着,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练兵场的角落里,云醉饶有兴味地看完了一场比赛,边摇着扇子边看着远处的人走来,眸子里染上了一层笑意。
“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云醉望着楼雁满是焦虑的脸,“你在这与虎谋皮,我还不能来看看你了?”
“左蔚就在西南方向的高台上,有什么话说吧。”
“我若是没有猜错,高台上一袭黛青色长袍的人便是左蔚了。”
“是。”楼雁注意着周围的视线,他还不想让云醉出现在左蔚的视野里。
“苏长闻今日来找我,说是苏宁叶医治好了狐魂,但是前几日左门的人想要取她的性命,苏宁叶觉得方致休和狐魂应该是左蔚阴谋的一部分。”
“是,今日我也想清楚了。方致休未必不相信左晟就是左蔚,但对于他来说,只要左蔚能够保他帝都城千秋万代,纵然左蔚想坐拥天下他也未必不愿意。亦或是,方致休把我和左蔚放到朝堂之上,让我们互相制衡,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可算是想明白了,”云醉不无嘲笑,“这些日子我瞧着你对那方致休实在是太过于容忍,他的心里,权力和地位永远比感情更加重要。”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楼雁没忘记正事,催促着云醉离开。
“哎哎哎,你不能如此绝情啊,我可是冒着危险来给你通风报信,你为何这般着急……”
“你走不走?”楼雁正色道。
“好的,我走。”云醉淡淡一笑,转身就往外面走了。
看着云醉渐行渐远的背影,楼雁无奈叹息了一声。自左蔚来到帝都城,他的心时时刻刻都悬在箭上,云醉这般不把左蔚放在心上,他不得不为他的周全思量。
“楼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楼雁的心里抖了一抖,强做镇定转过身来,看向了面前的左蔚。
“你不必对我如此忌惮吧,我们两个现在同朝为官,日后还要多多帮衬才是。”
“国师大人所言极是,楼雁也是这般思量。”楼雁淡淡笑着。
“刚才看你的身手,似乎与从前相比长进了不少,只是没使出一分灵力,这可不妙啊。”
“国师大人说笑了,灵力那般高深的武功,岂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参悟的?”
“哈哈哈,你,楼雁你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我喜欢现在的你,我喜欢现在的你……”说着,左蔚长笑着往高台处走去,像是疯癫了一般。
立在原处的楼雁眉头紧锁,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出现了错觉,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左蔚更加高深莫测,更加危险了些。
远处楼远青向楼雁招手,楼雁偷偷叹了一口气,往楼将军处走去。
楼远青一副慈父模样,笑眼盈盈地问道:“你这几日熟悉军务也差不多了,可对军队编制有何见解?”
“全凭将军做主。”楼雁不愿多说。
“唉,你这孩子啊,还在记恨为父当年丢下你的事情吗?若是为父当时有其他选择,又怎么会不管你呢?”
“楼将军,”楼雁脸上是严肃的神色,“我们同朝为官,我们现在又在军中,请楼将军自重。”
“你!”楼远青被他一句话气得不轻,若不是楼雁现在深得圣眷,他怎么会卑躬屈膝向这逆子低头。
“时辰也不早了,楼将军若无其他事,我便退下了,明日与楼将军再见。”
楼雁话音刚落,也不看楼远青的脸色,便自顾自离开了。楼远青精明无二,楼雁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又懒得与他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戏,早早脱身便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