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被白色笼罩的帝都城被车轮碾过汴凉街的轱辘声叫醒,慢慢有人走到街上收拾被积雪覆盖的铺子、台阶和街道,稚童像是一点都不怕冷似的,兴冲冲地跑到院子里,和小伙伴们一起恣意玩耍。
国师府中,左蔚正张开双臂等着丫鬟们给自己收拾好着装,今日是他上朝的日子。
一个小家仆不紧不慢地进了屋,向左蔚恭恭敬敬地躬身,说道:“大人,门外马车已然备好,就等着您上车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吗?”左蔚看了一眼尽是白色的窗外,放下了双臂。
“回大人,雪已经停了,只是昨夜里下得是鹅毛大雪,出门可有些不便了。”
“无妨,”左蔚挥一挥手,接过来头顶的官帽子,径直往门外走了,“这雪就算下得再大,也不会挡住我的路。”
“大人说得是。”小家仆赶紧跟着左蔚走了出去。
一出门,左蔚便被眼前明晃晃的白色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头顶是昏昏欲睡的太阳,天空上是稀薄的可怜的几抹云,风一吹,便散了。
“大人,小心脚下。”
左蔚听见声音,这才收回目光,下了台阶便往门口走去。只是这几步之遥,被突然进来的瑞公公打乱了。
“国师大人,陛下有圣旨给您。”瑞公公带着几个太监进了院子,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左蔚的脚步顿了一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家仆,道:“我马上就要上朝去,陛下有何旨意都可以在朝堂上说,海洋劳烦公公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
“国师大人,您接旨吧。”瑞公公头昂得高高的,那是他替方致休宣召的骄傲。
左蔚低下头,把官帽摘了下来抱在怀里,他觉得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但绝不能让瑞公公看出来。
家仆们纷纷跑到了左蔚的身后,在这里的做家仆的,都是左门中人。他们看到有人为难他们的门主,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他们左门中人,从来不会受他人的欺辱。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左蔚迟疑了片刻,还是跪了下来,道:“请瑞公公宣旨。”
家仆们面露惊讶,他们曾经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门主,竟然会向那个不值一提的皇帝下跪。但门主已经跪下,他们岂有不跪皇帝的道理,只好跪成了一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国师左晟,不敬皇恩,泯没臣子之德,拉拢官员门生,预谋不明。自今日起,剥夺国师左晟国师之职,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在此期间,左晟不得离开国师府半步。待事情查明,再呈堂对峙。钦此。”
左蔚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方致休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是觉得自己违反了他的心意吗?
瑞公公把圣旨交在了左蔚的手上,左蔚慢慢站起身来,对着下人们挥一挥手,开始向瑞公公套话。
“瑞公公,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我从无结党营私之意,也从未做过此类事,不知道陛下是在何处听到了污言秽语。微臣惶恐,怕污了陛下的耳朵。”
瑞公公裹紧了身上的衣裳,道:“国师大人,凡是做过的事情必定会留下痕迹,留下痕迹便是会有迹可循。若是你真的没有做过,大理寺的人再如何查都没有用。国师大人既然说自己从未做过此事,那就稍安勿躁,且慢慢等着吧。”
左蔚冷笑一声,说道:“既然瑞公公都这样说了,想必陛下也是听到了什么,那就查吧,好好查。”
瑞公公微微一笑,转身要离开,有想起了什么,对左蔚说道:“今时今日,国师大人就不必再上朝了,陛下还吩咐裴将军,派了些精兵守在国师府的外面,必定会保证国师大人的安全。”
说完,瑞公公就慢悠悠地离开了国师府。
院子里的一群人面面相觑,竟然有人敢对左门门主如此无礼,而门主竟然还甘愿领受,真是前所未闻。
一个性急的左门中人走到左蔚的身边,小声说道:”门主,要不要小的去解决了那个腌臜!”
“不必,他不过是一条狗。你杀了一只狗,他的主人最多会叹息一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好处。”
“那属下就去杀了那个狗皇帝!”
左蔚回眸瞪了一眼那人,那人立即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他是左蔚手下最得力的杀手,但也不敢惹门主生气。
左门中人都知道,若是门主真的生气了,那便是雷霆之怒,没有人可以平息他的怒火。那一次清扫花丘得到了大批仙草,便是左蔚弹尽粮绝之时的大开杀戒。
“大人,属下只是太生气了,想要为您出一口气。那方致休算什么东西,他能够坐上这帝都城的王位还不都是您的功劳。如今他疑心门主,翻脸就不认人,倒不如让我给他个痛快。”
“杀了他一时痛快,但我们永远也无法让帝都城的千万将士么人听命与左门。时间还早,我们需要耐心等待。为了我们左门的千秋万代,无论要面对什么,我们都必须按照我们的计划走下去。”
那人听见门主这样说,便大气不敢再出一声,他知道,门主向来是算无遗策的。
国师被赋闲在家,威远侯和裴将军护驾有功,皇帝再遇刺客,一时间,帝都城里满城风雨。百官们人人自危,关于那个刺客的事情却鲜有人知晓内幕。
两日之后,方致休踏进了白虎镖局时,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直到秋时迎了上来。
“楼雁和云醉呢?我有事情要告诉他们。”
“自从楼镖师抓到那个行刺皇上的刺客,楼镖师就变得很奇怪,昨日里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今日一大早就去上朝了。”
“云醉呢?”
“云公子已经三日没有过来了,我想,他们二人之间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日楼镖师来找云醉时,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这其中的缘由,秋时也许不清楚,但是方致休已经了然于胸。
一夜之间,左门安插在帝都城各处的眼线少了许多,在雀阁周围游走的左门中人也所剩无几,方致休虽然糊涂,但做起事情来确实是雷厉风行。
苏长闻略一思索就猜了出来,如果不是云醉出其不意地动手,方致休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
可云醉一言不发就动了手,楼雁一定十分生气,他们两人怕是又要僵持一段时间了。苏长闻这样想着,便摇摇头离开了白虎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