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方致休难得得了晚上的空闲时间，念着姝妃近日来的身子不是很好，便让人准备了燕窝亲自去给她送过去。
夜黑风高，虽然已经是四月里的天气，但是夜晚的凉风还是让人有些禁不住。
方致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陛下，您等等我呀。”瑞公公提着食盒在后面紧紧跟着方致休，忍不住气喘吁吁起来。
方致休今日想出来透透气，便没有让瑞公公准备轿辇。这几日他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姝妃的脸和他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方致休感到深深的自责与愧疚，若是他能够再小心一些，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陛下，姝妃娘娘今日的精神已经好了些，听说昨日里皇后娘娘去了西华宫中，和姝妃娘娘说了好一阵子话才出来，今日姝妃娘娘便能起身了。”
方致休微微颔首，放慢了脚下的步子，问道：“皇后娘娘这几日调查花船失火一事，委实也是辛苦她了。今日你说皇后明日想要见我一面，可有说是何事吗？”
“皇后娘娘说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还需要好生斟酌才能做决定，所以让奴才先不要告诉陛下，让陛下去姝妃娘娘那里。奴才嘴快，还是告诉了陛下，还请陛下明日去了皇后娘娘那里莫要将奴才抖落出来。”
方致休回过头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如今是害怕皇后而不害怕朕了吗？”
“陛下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担心，陛下今日说了，皇后娘娘对奴才便又少了几分信任。”
看见瑞公公一脸委屈的样子，方致休也懒得再同他计较，在脚下的分岔路口拐进了那条最短的小路上。
瑞公公一个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了方致休的背影，着急叫道：“陛下，您等等奴才，等等奴才呀……”
此时的西华宫中，姝妃正靠在床上，目光呆滞，眼神涣散，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床上。
“娘娘，您还觉得腿痛吗？奴婢给您再捏一捏可好？”
姝妃没有说话，只是对翠蕊笑了一笑。翠蕊搬来圆木板凳在姝妃的床边坐下，开始为她揉捏着腿，自打有喜以来，她便时不时地会觉得双腿胀痛，这几日没了孩子，姝妃的腿肿得更厉害了。
魏太医说这是经脉不通所致，需要时常走动按压，相信调理一段时间便会有所好转。
姝妃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翠蕊每日晚上都要过来给姝妃捏一捏，从来不肯偷懒。
“翠蕊，你觉得皇后娘娘，为人如何？”
翠蕊惊诧地抬起眸子望向姝妃，要知道，在后宫之中下人们是断断不能妄言天子皇后的。翠蕊不是胆小的人，也并非担心自己多说了什么会被人发现，只是惊讶于娘娘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娘娘，奴婢从前觉得皇后娘娘心高气傲，是个容不下人的。但这些时日以来，奴婢觉得皇后娘娘变了许多，对待后宫中诸人也算得上是宽厚仁慈了。”
“本宫瞧着也是。”姝妃轻飘飘说了一句，一双眸子望向了别处。
翠蕊瞧着她这副模样，以为姝妃就要轻信了燕皇后，赶紧说道：“娘娘，虽然燕皇后这些时日以来收敛了不少，但是她毕竟是皇后，如今与陛下的关系又有所缓和，娘娘不能不防啊。”
姝妃对她温柔一笑，道：“你的话本宫是记得的，不必担忧，本宫自有分寸。”
“是。”翠蕊这才垂下眸子，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那燕皇后昨日里来与娘娘说了许久的话，娘娘也把自己支了出去，翠蕊只担心燕皇后巧舌如簧，会骗了娘娘。
许是看出了翠蕊的心思，姝妃按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你不必担心了，翠蕊，本宫心中真的有分寸。”
翠蕊抬眸望见姝妃那双澄澈的眸子，里面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翠蕊用力点了点头，用心给她按摩起来。
敲门声响起来，翠蕊正欲起身，就被姝妃抢先问了一句，“什么事？”
“姝儿，是朕。”
深沉的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姝妃最先反应过来，轻轻推了一把翠蕊，自己也立即下了床来。翠蕊才反应过来，急急跑过去给方致休开了门。
“陛下万福金安。”翠蕊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地朝方致休拜了。微微抬眸瞧见，方致休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方致休略一抬眸看了她一眼，向她一挥手便大步往内殿走去，翠蕊知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她出去。
翠蕊不放心地朝着姝妃望去，看见娘娘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翠蕊便小心翼翼出了屋子，把门好好地合上了。
走到门外，翠蕊这才发现瑞公公正瑟瑟缩缩地立在门口，“瑞公公，您这是冻坏了吧？”
瑞公公也不再端着，今日穿得少了些，又跟着陛下从正殿一路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西华宫里，说不冷那是假的。
“您等着，我去给您找件小灯子的衣裳穿。”
“多谢翠蕊姑娘。”瑞公公一面搓着手道谢，一面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烛光摇曳，默默祈祷陛下今晚不会在西华宫中过夜。
“陛下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无事，朕只是想来看看你，这是朕命御厨做的上好的燕窝，放在这特制的食盒中，想必还没有凉，你快吃了吧。”
“臣妾谢过陛下。”
姝妃的神色平和，拉着方致休在圆桌旁坐了下来。方致休也不端着，自己动手给姝妃把里面的燕窝端了出来，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姝妃的脸上。
“姝儿，朕听说燕皇后昨日里来过了，她与你说些什么了？”
姝妃一愣，旋即答道：“皇后娘娘只是体恤臣妾罢了，过来同臣妾多说了几句贴心的话，陛下不必多思。”
“如此，便好了。”
方致休对慕容姝温柔一笑，把燕窝端了出来，正欲亲自喂她吃下，姝妃便接了过去，嗔怪道：“陛下，这样有失礼节。”
方致休垂眸一笑，并不与她相争，任由慕容姝把碗端了过去，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姝儿……”
“陛下有话想说？”慕容姝的美丽双眸望向了方致休，方致休只觉得话被噎在了嗓子眼儿里，想说却说不出来。
不知道为何，慕容姝越是这般若无其事，方致休的心里就越是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