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苏宁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长闻绝望地闭上眼睛,自己的亲姐跟自己真是一点心有灵犀都没有。
楼雁低头望着苏长闻,道:“你还不放开我?”
苏长闻自觉尴尬,松开了楼雁。
那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想着苏宁叶走去。随着楼雁的脚步,苏长闻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这一天,终于是要来了。
来人的脸色不对,苏宁叶渐渐反应了过来,虽然她早就想到会有被楼雁质问的一天,可当这一天到来时,沉着如她,脸上也有一丝慌乱。
楼雁一直走到苏宁叶的面前才停下来,脸上依然是冷峻的神情。
“怎么了楼雁?”苏宁叶迟疑地问出了口。
楼雁看向了面前的人儿,那是他怀着愧疚与感激翘首期盼的人儿,良久,他垂下眸子,道:“长姐,我想吃你从前给我们做的那道糖醋鲤鱼,你能再给我做一次吗?”
苏宁叶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旋即笑了出来,道:“你想吃长姐便给你做就是了,等着吧,晚饭好了叫你们。”
说完,苏宁叶就转过身偷偷松了一口气,急急往厨房走去。
楼雁回眸去瞧苏长闻,他的脸上是复杂的神情,就那样不解地望着楼雁,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
“长闻,你不是存了一壶好酒吗?拿出来吧,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苏长闻一愣,微微颔首,往后院走去。那里埋着他藏好的老酒,还有他的风华正茂。
等到这两人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了楼雁一人,他仰面朝天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到夜幕正在笼罩着这个大地。
事实上,帝都城从早上到夜晚都被阴霾覆盖,看不出什么白天黑夜。只有敲着梆子的打更人孜孜不倦,提醒着帝都城里的百姓时间走到了几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宁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唤了一声楼雁,他才觉得清醒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云醉的眸子里。此刻的云醉遥遥立在白虎镖局的门外,等到门缝里的那人身影微动,他才悄悄离开,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是夜,苏宁叶准备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宴,做了楼雁和苏长闻爱吃的糖醋鲤鱼,甚至还有美酒助兴。看上去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可桌上的三人却是各怀心事的样子。
苏长闻端着酒为楼雁倒满了一杯,为苏宁叶斟了半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眸子里是一片漆黑。
“快尝尝吧,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苏宁叶故作轻松地说道,躲闪着楼雁的目光。
楼雁笑了笑,道:“长姐的手艺是一般人比不上的,我真的很开心,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够吃到长姐的糖醋鲤鱼。”
苏宁叶也笑了,给楼雁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他的盘子里,道:“今时今日的场景,不知道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多少次,可这一次是真的,我只觉得很开心。”
“长姐,我也很开心。”楼雁沉沉说道。
他是真的觉得很满足,对长姐的愧疚和感激是这么多年压在楼雁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长姐平安无事,他便觉得足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长闻忽地站起身来,对苏宁叶说:“姐,我有话想对楼雁说。”
这一次苏宁叶的脸上没有惊讶,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然,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楼雁,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苏长闻不敢去看楼雁的眼睛,他费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谎言,终于要被他亲手拆穿。
“你说吧,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楼雁的语气淡淡的,像是早有预料。
苏长闻看了长姐一眼,看向了楼雁,慢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这件事情,我和长姐瞒了你许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们怕你接受不了选择离开。而且,我利用了你。但长姐告诉我,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选择,你不该为了我们的私仇做出牺牲。”
楼雁放下了手上的酒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方致休大口喝了一杯酒,开始讲述他和苏宁叶没有告诉楼雁的秘密。
那一年,苏宁叶和苏长闻还不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苏家还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上上下下共有上百人。
那一年,他们不过才十多岁,还是懵懂稚子,过得天真无忧的幸福生活。苏家有着偌大的家业,在帝都城中是首屈一指的富商,祖辈又是皇家臣子,就是在皇帝那里也有荣耀。
说起的这些往事,都遥远的像是梦境一般,可又那么清晰,仿佛就在眼前。苏长闻的眸子里含着泪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和家中爹娘相依相伴的日子。
楼雁去看苏宁叶,她只是垂眸不语,敛去了眸子里的神色,叫人看不出她的神情。
美满的日子在那个夏天的夜晚化为乌有,苏长闻年纪虽小,但一幕幕都记得十分清晰。那是一群残暴的左门中人,领头的正是左蔚。
那时的左门还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左蔚为了扩充左门,看上了苏家庞大的家业。那是左蔚在帝都城中的第一举,也是为了给左门扬名立威。
那一晚,苏长闻和苏宁叶在混乱中被父亲托付给心腹之人,苏长闻哭喊着不愿意逃跑,可左门的人已经破门而入。
父亲为了保护他们和左门的人拔刀相向,可父亲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几招就被刺中了胸口。娘亲哭喊着让他们走,长姐彼此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含着泪死命拉住自己。
最后,两人被父亲的心腹舍命带了出去,苏长闻记得的最后一幕,是他的家变成了一片火海,家仆们在大火中被乱刀砍死的场景。
他不知道的是,苏宁叶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娘亲被那人一剑穿心,和娘亲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那一眼,让苏宁叶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每一次午夜梦回时都热泪盈眶。
苏长闻的声音颤抖,苏宁叶依然沉默着,楼雁则是眉头紧锁。他只知道他们两人从小无父无母,却不知道他们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么多年,他们两人是怎么过来的啊?楼雁甚至有些内疚,内疚自己的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