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帝都城便进入到了冬季。
云醉再也不能穿着宽袍大袖在汴凉街上晃荡，楼雁上早朝时也觉得有了些寒意，几个年纪大一些的老臣们也坐着软轿上朝了。
朝堂之上，燕大相公上前拜了一拜，说道：“陛下，再过几日便是祭祖拜天的日子了。微臣已将祭祖日的流程都写在了折子里，不知道您看了没有？”
楼雁不解，这祭祖拜天的事情本该是尚礼廷负责的，怎么燕大相公竟然管起这种事情来了？
“燕大相公提点的是，朕已经将大相公的折子看了一遍。燕大相公经历过前朝数次祭天，其中的曲折想是比尚礼廷还要清楚许多。所以朕将此事全权交托于大相公，尚礼廷从旁辅佐，这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祭天，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尚礼廷的柳大人上前一步，沉声道：“微臣领旨，微臣和尚礼部上下定会尽心竭力，保证祭天大业的顺利完成。”
方致休满意地点点头，便唤了旁人来奏对。
出了皇宫，楼雁便急急往汴凉街上的花楼走去，他不是为了去瞧那些美人们为这冬季换的新妆容，而是为了去那里揪出来云醉。
昨日里云醉同他说，花楼里的姑娘们做了新衣裳，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模样。他必得趁着新鲜去看一看，否则便是辜负了姑娘们的一番心意。
说得好像姑娘们是为了他而打扮似的，楼雁暗自腹诽，挡开门口两个花容月貌的美人，急急地往花楼里走去。
一进去，楼雁就被面前的花红柳绿惊到了。这里的姑娘们穿着五颜六色的云裳，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在花团锦簇之中，楼雁看到了脸色极好的云醉。
“呦，这不是楼镖师吗？快快快，楼镖师里面请！”刚从房间里出来的花娘看见楼雁这张俊美的脸，一边招呼着他一边叫下来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花娘，我只是来寻云醉的，您不必费心了。”
楼雁的声音冷冷的，想要靠近的两个姑娘立时就不敢动了，正在下楼的花娘听见这话立时就不高兴了，冲着里面云里雾里的云醉喊了一声。
“云公子，你家侯爷来了！”
云醉闻言，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好酒。撩开帘子，云醉便瞧见了脸色铁青的楼雁，一双桃花眼里漾起了略显谄媚的笑意。
“你果然在这里，跟我回去。”楼雁的声音依然是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云醉走上前来，“来都来了，不陪我在这里坐坐吗？”
“走，还是不走？”
楼雁凌厉的目光扫过云醉，云醉不由得抖了一抖，急忙说道：“你莫要生气，我陪你回去就是了，我知道你对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楼雁才不理睬他，径直往门口走去。云醉回眸对那两个姑娘笑了一笑，便急急跟着楼雁出去了。
离开了脂粉香气，楼雁便觉得耳聪目明起来，身后的云醉识相地跟了上来。
“今日朝堂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能惊动发你急匆匆地来找我。”
楼雁压低声音道：“燕大相公要全权负责祭祖一事，裴将军会随方致休一同去，这次祭天，怕是万无一失了。”
“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之说，只要方致休踏出宫门，我必能寻得机会动手。”
云醉的话楼雁是相信的，方致休武功虽高，但没了狐魂之后，在他的身上便在再也看不出灵气。若是云醉真的和他正面对抗，他不是云醉的对手。
汴凉街上，云醉和楼雁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多时就走进了拥挤的闹市里。楼雁引着云醉故意转进了胡同里，不着痕迹地转了几个圈，身后跟着的人便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两人回到威远侯府时，苏长闻和三径仙人已然等在了院子里。楼雁瞧着他们的脸色不对，便拉着他们进了里屋说话。
“长姐来信说，她在孤鸠峰遇见了左承。”苏长闻还没有坐下，就编出了一句滴水不漏的谎话。
云醉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问道：“孤鸠峰？那里是天高水远之地，左承怎么会到那里去？”
“左承是何许人也？”楼雁常日里出入朝堂，只在帝都城里过活，对江湖上的消息也知之甚少。
倒是三径仙人开了口，说道：“左承是左青早年间救下的，那时你已经离开了左门，自然是不知道的。左青死后，左蔚就对他十分器重，现在他已经是左蔚的左膀右臂了。”
楼雁的眉毛皱到了一起，他深知左青的背叛对于左蔚的打击有多大，但他竟然重用了左青提拔的人，叫人不得不惊讶。
云醉以为是提到左青让楼雁伤感，便说道：“孤鸠峰是修道之地，多少年来修道之人趋之若鹜，左承到哪里去又是为何？”
“孤鸠峰上虽然尽是修道之人，但实际上鱼龙混杂，峰主段穹多年来苦心经营，想要让孤鸠峰自成一派，发展成江湖上的名流。左承是左门中人，不为孤鸠峰所容，也许，他冒险前去是为了见什么人。”
“左门的线人。”楼雁沉声道，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苏长闻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确是如此，长姐在信中也是这么说的。左承曾经和长姐有过一段渊源，所以长姐才能够全身而退。”
“长姐为何要到孤鸠峰去？她还会回到帝都城吗？”
楼雁定定看向苏长闻，眸子里是越来越深的疑问。这些日子以来，长姐从未和他通过半分书信，有什么事情也都是通过苏长闻传递，这不像是长姐的作风。
苏长闻微微一笑，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杯，答道：“长姐是受故人邀请，到孤鸠峰采摘灵药。至于她要不要回来，何时回来，她在信中只字未提。”
楼雁闻言不再多言，眸子里是更深的疑惑。云醉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苏长闻在用越来越多的谎言掩饰着什么，可他一时竟找不到答案。
苏长闻离开侯府的时候，云醉也曾悄悄跟踪过几次，每次他都是回到西城的居所，或是在白虎镖局中闭门不出。
这个世上若说还有谁比云醉更加机敏的话，必是苏长闻莫属了。
这一次，苏长闻曲折地把消息带给楼雁和云醉后，便向两人告辞要走。云醉隐隐觉得这一次苏长闻会露出马脚，便准备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还没出了帝都城的大门，云醉就被楼雁拦住了，他左右闪躲要去追苏长闻，楼雁却迟迟不肯让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