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叶从扶桑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只有几盏灯笼亮着,平添了几分寂寥的意味。
她慢慢走到院子忠心,环顾四周,记忆像是潮水一般向她涌来。苏宁叶想起了白虎镖局刚刚建立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只能招揽一些无依无靠的人做镖师,好在苏长闻从小的性子就很好,愿意一点一点地教他们。
从送不知几钱的货物开始,到为帝都城中的大户们保送来往货物,白虎镖局一路走到了今天帝都城中人尽皆知的地位,靠的是苏宁叶和苏长闻的苦心经营,和白虎镖局中的镖师们的同心协力。
可如今的白虎镖局,外表的光鲜还在,但是没有人知道死去的那些镖师们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这就是一场豪赌,堵上的都是人命,苏宁叶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不甘心放弃,也不愿意放弃,这是一场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豪赌,谁先缴械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苏宁叶慢慢向前走着,一直走到了拐角处的廊下,火红色的妖姬花已经爬满了整座藤架,与盎然的绿意交相呼应,在月光下发出魅惑的色彩。
她仰起头来看向了遥遥无边际的天空,一串流星从天边陨落,那一瞬间发出了璀璨的光,下一秒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响了起来,又很快被风吹散了,有人从郁郁葱葱的藤架之下走到了苏宁叶的身后。
“楼雁,你怎么还没去歇息?”苏宁叶垂下头来。
“长姐,是我。”
云醉的声音在苏宁叶的身后响起来,苏宁叶转过身来,看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藤架之中走了出来。
“云醉,你今晚要留在白虎镖局吗?”苏宁叶关切地问。
云醉无所谓地笑了一笑,“我从小到大都是四海为家,到了帝都城中反而有了好几处栖居的地方,让我不知道到底何处才是我的家了。”
苏宁叶听出了云醉话里的凄凉,安慰道:“云醉,这里就是你的家,帝都城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云醉垂眸不语,苏宁叶的话温柔而有力量,云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中怦然一动。
“其实你的心里都明白,对不对,云醉?”
“明白什么?”云醉不解。
“明白楼雁对于你的心意,明白秋葵不会接受长闻,明白左蔚不可能轻易放过左承。”
云醉诧异地望向了苏宁叶,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人讲过,更不用说对苏宁叶了。
“你不必如此诧异,”苏宁叶回眸对他安慰一笑,“我也不过是猜测了一些你的想法,没有想到,全中了。”
云醉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宁叶的话,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能够看出他的真实想法也并不惊奇。他只是惊讶,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勇气说出来,但苏宁叶却能够如此坦然地和盘托出。
“云醉,你瞧这天上的月亮,虽然是天帝的造化,但也是时有圆缺。也许它便昭示着这人世间的事情,也是有圆满有弱点,有时候,为了圆满不得不放弃一些弱点,如此才能走得更远。”
云醉心下一沉,他不知道苏宁叶这是什么意思,一双眸子里多了几分担忧,“长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左承之间的事情,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你们心里是有彼此的。长姐,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取下左承的面具。”
“嗯。”苏宁叶点点头,不再说话,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正在云醉准备离开之时,听到身后的苏宁叶的声音,“云醉,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情。”
“长姐,你说。”云醉毫不犹豫地答道。
苏宁叶走到了云醉的面前,眸子里是感激的神情,她向云醉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心中才觉得稍稍安慰了一些。
等到云醉离开了,苏宁叶也在廊下坐了下来,望着漫天里的繁星闪烁,月亮也稍稍倾斜了一些,一切最终都归于平静。
屋子里,蓝辛儿在扶桑的身边坐下我,问道:“领主,那位云醉公子真的是盗圣的爱徒吗?”
扶桑收起了衣裳,道:“是,如今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可是比他的师父要大得多,世上人知道云醉却不知盗圣的也比比皆是。今日一见,不得不说,这位云公子不仅久负盛名,气宇也十分非凡。”
“是啊,我瞧着他不像是凡人,像是画上的神仙公子一般。”
扶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你不过与他见了一面,就被他勾走了魂了?”
蓝辛儿立即站起身来,一张脸也变得红扑扑的,她辩解道:“才没有,我只是从未见过像云醉公子这样的凡人,多说了几句罢了,领主你莫要再打趣我。”
“好了好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扶桑站起身来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探出头来去看蓝辛儿的神情,“你莫要生气了,今日好不容易到了帝都城,你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回你的屋子睡吧。”
“是,领主,”蓝辛儿回过头来嗔怪地望了扶桑一眼,“那你也早些歇息。”
“嗯。”
目送着蓝辛儿离开,扶桑坐回床上继续收拾东西,想到她刚刚一脸娇羞的样子,扶桑忍不住笑出来。
忽而想到在云醉身边的楼雁,扶桑的心里也有些异样的感觉。扶桑不得不承认,今日见到楼雁自己便被他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的眼睛吸引了。
听苏姐姐说他是个性格极好的人,今日听他说话也是极有分寸和礼貌的,扶桑暗自腹诽辛儿的眼光,楼雁明明比云公子更加惹人注目啊。
已经睡下的楼雁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在念叨着自己,此时的他在为另一件事烦扰。
朝堂之上,老臣们坚持要方致休把兵符交给楼老将军,虽然楼雁自从回到帝都城只去了将军府一次,可那府里住着的人是他的父亲,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若是方致休顶不住压力将兵符交于了楼将军,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楼将军来说,他就会被卷入左门与雀阁的争斗之中。
楼雁紧紧闭上了眼睛,轻声叹了一口气,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原谅过为了功名利禄抛弃自己亲生儿子的父亲,但事到如今,他却不能对他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