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早朝之上,楼雁刚刚进入大殿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左蔚,他满脸堆笑,一双眸子里却透着狡黠的光。
楼雁扯出一个笑容,向左蔚拜了一拜,“见过国师大人。”
“威远侯快不用多礼了,我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威远侯,对威远侯实在是想念得紧呢。”
楼雁只觉得心中一阵别扭,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依然不能流露出半点反感,只道:“听闻国师大人旧疾复发,今日见国师大人神采奕奕,想必身体是大好了。”
左蔚无奈地摇摇头,“老夫年纪大了,上次受了重伤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完全康复了,听说最近朝堂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威远侯一力承担的,若是朝堂上多些像是威远侯这样年少有为的朝臣,陛下也能放心些了。”
“国师大人谬赞了。”楼雁对他一笑,径直往前走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了。
他知道左蔚话里有话,但是没有想到方致休会接受左蔚的意见,将前些时日中榜的状元应长风提拔成为谏议院的一等院士。
议事开始的时候,楼雁便察觉出了方致休的异样,他的脸色很差,像是昨日夜里没有休息好。
左蔚的建议他一一都反驳了,只准了提拔应长风。楼雁打量着周遭,终于在对面最后一排看到了盛青,说来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过他,楼雁垂眸不语,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成熟与淡定。
瞧着他这副模样,楼雁倒也放心了一些,那应长风的确很有才能,南城盐商哄抬市价的事情落到了他的 头上,不出半月他便平息了这场风波。
至于左蔚有没有在其中起到什么斡旋的作用,楼雁倒是没有听说过。盛青一直跟着郭老太师做些整理典籍的琐碎事务,清闲但是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楼雁不由得为他多了几分担心,听见方致休训斥了发现贪污百姓钱款的官员,又勃然大怒让掌管此官员的人立即去处理了他,这才回过神来。
“威远侯,你可有什么事情要报的?”
方致休冷冷的声音响起来,今日里他本就心情不佳,这些朝臣们上报的没有一件好事,让方致休已经没有了耐心。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态度很差,但此刻他并不想给这些朝臣们什么好脸色看,即使是楼雁也不能例外。
楼雁听着朝堂上一片安静,在心里默默谈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方致休拜了,说道:“陛下,西郊大营的训练依然如旧,对于新招收入伍的新兵我们正在商量新的训练计划,不久便会实施。”
“在实施之前拿给朕看一眼。”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记下了,”楼雁垂着头,“近日入城的人渐渐少了,陛下控制帝都城人口是件对帝都城极有利的决定,微臣和裴将军等几位将军都在努力地推行此事。”
“这件事裴勇已经跟朕说过了,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完善,朕希望你们不要放松警惕,一旦发现心怀不轨的人出现在帝都城里立即抓捕,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
“是,微臣领旨。”
见楼雁退了下去,方致休将满殿里的人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盛青身上,虽然只有一秒,但被楼雁瞧了个正着。
“诸位大臣还有什么事需要议的吗?”
诸位大臣们在殿中战战兢兢地站了一个时辰,听见方致休这么说,齐齐答道:“回陛下,微臣无事。”
“无事便退朝。”方致休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大步离开了正殿。
楼雁能明显感受到,这些大臣们明显松了一口气,楼雁抬眸望着方致休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到前面的大臣们慢慢走出了大殿,瑞公公赶在了楼雁出殿之前叫住了他。
“侯爷,陛下想要见您。”
楼雁回眸望了一眼已经出殿的盛青,便向瑞公公道了谢跟着他去往正殿,方致休忽然想要见他,楼雁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事。
等到方致休把所有人都支出去,楼雁才被叫了进去,走进大殿,楼雁才发觉大殿之中空无一人。他的脚步放得很轻,慢慢走到了宝座的前面,默然而立。
方致休从里面走了出来,脚步声在大殿上响了起来,楼雁抬起头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方致休的方向拜了,“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方致休步伐沉重,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最后在楼雁的面前立定了。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吗?”
“楼雁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呵,”方致休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楼雁,朕想知道你对于兵符一事怎么想的。”
“陛下,微臣不便多言。”
“朕让你说你便说。”
楼雁听得出来,方致休的语气里是隐隐的怒意,他不便再遮掩,只好说道:“陛下您想听实话吗?”
“自然。”方致休背过身去,他不想看到楼雁那张处变不惊的脸。
“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恕微臣直言不讳了。微臣以为,兵符在陛下的手里是最安全的。”
方致休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此话怎讲?”
“朝中不乏能够帮陛下掌管兵权的大将军,但是能够守住兵符的人却寥寥无几。皇宫是整个帝都城中最为安全的地方,陛下的身边有帝都城最为精锐的守卫,兵符自然是安全的。但是出了帝都城,兵符能不能安全便不好说了。”
“但自古以来便没有皇帝掌管兵符的先例,一是为了防止皇帝大权独揽做出有损江山基业之事,二也是朕对臣子信任的证明。”
楼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缓缓道:“微臣以为,陛下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如今看来,是微臣错了。”
方致休微微蹙眉,并不反驳。
“陛下,以帝都城中此时的形势,想要稳定大局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陛下自从登基以来,城中虽然也有一些动乱却从未动摇过江山基业的根基,微臣以为,这是陛下的功劳。”
方致休闻言一愣,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楼雁的嘴里说出来了恭维自己的话,虽然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但方致休的脸上还是漾起了笑意。
“威远侯,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倒是叫朕无所适从了。”
“陛下不必无所适从,这是微臣的肺腑之言。”楼雁对他拜了一拜,一双眸子里尽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