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在镇妖塔下降服妖魔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江湖,人人都道他是圣贤皇帝,死后还能为民除害。这边云醉刚刚得知消息,便找来楼雁说要和他一起去找苏长闻。
“我说,你果真想起了全部的往事?”云醉靠在阑干上饮酒,一边打量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男子。
楼雁丹唇微启,却不愿睁开眼睛,淡淡吐出几个字,”不如你试试。”
云醉来了劲,把酒杯放在了圆桌上,道:“我们在青楼之时,我曾偷了客人的财宝,后来被发现但客人却不敢追究,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当天晚上到客人的房间把他吓了个半死,客人一大早就跑了。”
“哈哈哈哈……”云醉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这件事他只对楼雁一个人说过,此等小事他都能想起来,看来记忆是真的恢复了。
楼雁睁开眼眸愤愤望着他,道:“你不是说约我过来商谈怎么铲除左门吗?半天只顾在这里饮酒作乐,你倒是不甚着急。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苏长闻。”
云醉起身立在了阑干前,欣赏着满目春水,沉沉道:“你着什么急,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完,方始休和皇宫里的人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更何况,左门的事情,有人比你更加着急。”
“这是何意?”楼雁望着那人俊逸的背影,眉间多了几分阴影。
话音刚落,就有镖师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封书函。
“诺,来了。”云醉转过身靠在阑干上,冲送信的小洪镖师甜甜一笑,洪光一张白嫩的小脸瞬间变得有些发红。
楼雁受不了云醉没正经的模样,只道:“洪光,有什么事吗?”
“哦,”洪光回过神来,躬身一拜,“楼镖师,这是我们兄弟刚刚在镖局接到的信函,送信的仿佛是宫里的人,我不敢耽搁,这就给您送来了。”
“很好,“云醉从洪光面前一晃而过 ,就接过了他手里的信封,”雁雁,敢不敢打赌,这信一定是方始休送来的。”
尽管最近都生活在云醉的骚话里,一声雁雁还是让楼雁不自觉抖了一抖。
“怎么?不敢赌?”
“只要你一天在帝都城里,柳宰相和皇后就一天不会放心,他担心着你会为人所害,而另一个人却担心着你会争夺他的皇位。今日这信,不是皇后送来的,就是方始休送来的,你这么笃定,那我就赌是皇后送来的好了。”
云醉嘴角微挑,把手里的信拆开了,果不其然,正是方始休。
“楼大哥,鬼城一别,至今已有三月。吾念你盼你,但畏于当时形势未敢擅自与你相见,近日来帝都城里风云诡谲,正是行大事之时。望明日午时樊林相见一叙,万事小心。致休亲笔。”云醉念到最后,语气越发不好。
这个方致休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既觉得自己是皇帝亲子应当承继大统,自当奋力一搏。云醉生性不寄,父母亲又是那般自私自利的人,他也不会去挡方致休致休直接的道。
可他仗着和楼雁的几年情分,想要楼雁留在帝都城里助他一臂之力,这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楼雁看出了他心中的心思,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既然你不想让我见他,不见就是了。他若真是拿我们之间的情分胁迫我助他,便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方始休了。”
“听你这语气,仿佛方始休为人极重情义似的。”
“他重不重情义我是不知道,但他对我当是极重情义的。”
“你……”云醉被他噎得气不打一处来,甩了脸子便拂袖离去。
看着那人气冲冲渐行渐远的背影,楼雁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迷离,如果那年云醉没有在自己送镖的路上劫住自己,如果那夜洞房里他没有听云醉解释,也许这些年来他还是那个畅游江河山川不问世事的快意少年吧。
可如果自己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云醉,想必也是极无生趣了。楼雁叹息了一声望向远处的山峦,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翌日午时,楼雁准时在樊林现身。
“楼大哥!”立在水边的方致休听得身后的动静,迅速转身向楼雁跑来。
“好久不见,你可还好?”方致休一把抱住了楼雁,眼眶微红。
“我,我好得很,”楼雁讪笑着推开了怀里的人,“你呢?”
方致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好姿态,邀楼雁往不远处的凉亭里走去,两人款款坐下,他又细细为楼雁斟满了茶水。
这些细节都想得这般周全,楼雁知道他是对自己用心的。
“你信中说此时正是行大事的时机,不知道你是否准备举起大旗拿下皇位?”
方致休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动,他本以为楼雁和云醉是好兄弟,此事于他也算是忌讳。从他知道自己的出身开始,便这大事筹谋数年,如今的机遇稍纵即逝,他怎能错失良机?
“你知道的,云醉本是江湖人,不管皇宫之中有什么恩怨情仇,我想他都不愿意置身其中。至于皇位,对你来说也许是毕生追求,对他来说,”楼雁垂下了眼帘,“对他来说,我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只是无甚重要罢了。”
方致休点头,忽而抬起手作了一揖,道:“既然楼大哥对我坦诚相待,我也不愿意再对楼大哥有所隐瞒。”
“你说。”楼雁抬眸望着他。
“我是半妖皇宫之中并无几人知晓,但帝都城的皇位空悬,于国于民都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现在丞相和皇后面和心不合,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我此时再不站出来,再也无颜面对父王。”
“嗯,我知道你有鸿鹄之志,但没有兵权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是断断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登上大宝的。”
“楼大哥所言极是,”方致休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这也是我请楼大哥来的原因。”
“你想让我帮你拿到兵符?”
“正是。”
楼雁在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了方致休所求为何。这天下之大,帝都城算是百姓最后的富饶繁荣之地,若是方致休做了这帝都城的王,未尝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
踏遍三江六岸,而今的楼雁早已经不是当初只想着一己私仇的楼雁。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携那人,纵情于山水之间,枕风宿雪便是逍遥一生。
“楼大哥,”方致休见他出了神,小声提醒着,“致休今日冒着被楼大哥厌弃的风险,并不是想强迫楼大哥。”
“我知道,”楼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沉说,“我帮你,但是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远处芦苇摇荡,不知何枝挂住了衣裳,引来白衣男子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