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眼皮沉重地阖上,醒来时,我们已然过了玉勒子。旁左带领的黑甲军也悄然离去,随同我们进入梨州城的,除了红泥一行人外,还无端多了万俟兄弟。问过玙才知,那日的黑衣蒙面正是与朱雀对战的羲和国的血骑子,来追杀刺探羲和军情的他和万俟玄珞。我并未追问玙前往羲和究竟是不是探取敌情,但至少安心地是,玙和羲和不是同盟军,那就足够了。
日暮,我们在梨州城的梨香客栈落脚。草草喝了些汤,我就偷溜着去了客栈的*。明明已是夏末初秋的时节,那里的梨花竟是白如雪灿若星。淡淡的梨香,沁人心脾,我坐在树下,闭着眼,如痴如梦,不由想起年幼那点事……
烟雨小筑前,火红欲飞的红衣翩跹,围绕着正怒放的梨树不停地转着圈圈,兴高采烈地叫唤道:“雪开了,雪开了,南国也有雪了,玥哥哥不要不高兴了……”
紫衣少年舒展着眉头,暖暖地笑:“玥哥哥才没有不高兴呢!”
“就有就有……”红衣少女不容辩解地反复嘟嘴,紫衣少年笑得无可奈何,用手接住正飘落而下的梨瓣,贴合在少女撅起的樱唇上:“看,星儿多贪吃!”
淡淡的清甜一瞬化入舌尖,少女笑得灿若星河,忙不迭地问:“玄武的雪也是这么甜的么?”
少年故作神秘:“星儿去尝尝不就知道了么?”“好啊好啊,长大了星儿一定要做玥哥哥的嫁娘,那样就可以成天吃清清甜甜的雪花了。”少女天真无邪地遐想着,紫衣少年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星儿为这样的理由就要嫁人,玥哥哥是该哭还是该笑啊?”
“我不管不管……”红衣少女拉扯着紫云袖,理直气壮地任性着。
“好好好,玥哥哥什么都听星儿的……”
…………
那时的我们,也许太过美好。
“玥哥哥……”真是太久不见了,你也在朱雀呢?
“怎么,想他了?”略带薄叱的清冷声音,不用睁眼也知道此时此地也只有他爱乱飞醋。我嬉皮笑脸地迎合上他近在咫尺的脸,满是讨好:“玙,我是想告诉玥哥哥,我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为甚么要告诉他,又不是他的孩子!”某些人继续不通情达理。
我黑刷刷大批的冷汗:“玥哥哥是孩子的叔叔啊,当然要告诉他。”玙开口又打算不吐象牙,我只好先下手为强:“那个玙,你不会是打算陪我一起去建宁的南大营吧?”羲和北侵朱雀,权臣群集的南大营可不该是他玄武皇子该呆的地方。
“当然,我要确保我们的孩子安然无恙地出生!”他不由分说地搬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玙,孩子貌似冬天才会出生吧?你要是一直陪着我,朱雀边境上那些玄武大军要怎么办?”据红泥所言,水龙吟可是控制着万俟玉墀御驾亲征朱雀,若他和玥哥哥都不在玄武阻止她的行动,北疆又是一场恶战,南北交加,朱雀不被吞了才怪!
“星儿原来也是知道玄武大军正集结朱雀北疆的啊?那星儿怎么不知道惹火他们的主将后果是很惨烈的呢?”他挑起剑眉,语带威胁。我一时语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在我恨不得痛哭流涕之际,救星悄然降临。
“姐姐……是……姐姐吗?”一朝天发髻的妇人我见犹怜地望向我,我细细瞧去,那眉眼,怎么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呢?是错觉吗?
“姐姐,我是青梅啊,姐姐不认识了吗?”妇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滑出眼眶。闻言,我不由呆立于原处:“青梅!?……居然是青梅!?”死了的青梅,不见尸首的青梅,她原来是没死的么?
妇人喜极而泣,一步步走近,我也站立起走向她,激动不已:“青梅,青梅,姐姐还以为你死了呢!太好了……太好了……”
“我不知为何被人扔到荒郊野外,是我现下的丈夫救了我……”青梅掩袖而泣,一脸楚楚可怜。我上前,轻轻地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姐姐一定不会再让青梅出事了……”话尚未言尽,冰冷的利器不知不觉就被插入了我左胸的肩头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青梅满手浓腥的血,和回过神飞身过来的玙那惊慌失措的脸,一脸迷茫:“青梅,为甚么要……”
“对不起,姐姐……我的手不受控制就……见到姐姐很高兴,不知道为甚么手却不受控制地向姐姐举起了刀……”青梅颤抖着唇,泣不成声,她手心腥红的血线触目惊心,蔓延向她的袖内的手臂。刺入我皮肉的刀迅速被她拔出后,复又向我疯狂地刺来。
玙飞速地抱起我,凌空一脚将青梅踢开老远,我模模糊糊看见青梅嘴角崩涌而出的血流,眼泪就止不住颤抖零落:“玙,不要杀她……她不是……有心的……”
玙紧皱眉头,目光朝墙头摄去冷锐的杀气:“直具,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毙了!”他话音刚落,金丝挽袖的一玄黑人不知从何处飞身跃向墙头,偌大的黑铁刺球应声砸破了那道墙。暗绿色织锦劲装的中年女人仓惶地跌落墙头,翻了几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血流如柱,喘着粗气愤愤地瞪着玙。
“原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乌应痕嬷嬷!直具,你未免下手太重了点吧?”玙瞟了一眼那劲装女人,随后丝毫不将那怒视放入眼中,点穴止住我伤口的血势。
乌应痕!?这就是那个残害了璃皇后与莫姨娘的帮凶!若是抓住这个女人,玥哥哥和玙之间的误会不是就可以解除吗?
我忙不迭拉住玙的衣领:“玙,抓住这个女人,那样你和玥哥哥之间的误会也就没有了!”因为说得太急,触动了肩头的伤口,我痛得浑身激灵。
他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疑惑地回望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抚住我的伤口:“别激动,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伤口没大碍,你不用管我,当务之急,是要亲眼先逮住这个女人!”我话刚落,青梅的刀又凌厉地直指向我,我连忙喊住她:“青梅……你在做什么?我是星儿姐姐啊,你到底怎么了?”
玙带着我一边躲闪,一边借机回身点住了青梅的穴道,止住她的进攻之势。玄衣直具遁身过来,掀起青梅的衣袖,面无表情地开口:“殿下,是连咒。似乎下了击杀皇妃殿下的命令,不达目的,咒将永无休止侵蚀着受术者的肉体,直至死亡。”
“杀了吧。”淡淡的命令从我的耳边飘过,还来不及出生阻止,直具的钢铁刺球已将青梅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