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赫连采月的笑,血淋淋,带着嘲笑与残酷。
“这是我的事,你何必插手?”我冷冷地乜斜着她倾国倾城的脸,说不清她心里,究竟装了多少矛盾。留下最后一丝残气,澹台暮雨预料之中地叹息:“你……终究是……下手了……”
“你千不该万不该,夺了我娘亲的性命!”赫连采月樱唇一抿,迅速地拔下鬓边的发簪,手一扬便飞疾掠向澹台暮雨的咽喉,正中喉心,血喷溅而出,那触目惊心的杀人之举,无数遍见过,却也无数遍,无法不心惊肉跳,头皮发麻。要做到对死亡淡然自若,显然也是一种境界,但,我不求这境界。
澹台暮雨就这样倒落在地,绝颜却也绝命。
我慢慢地踱步到赫连采月身前:“姐姐千万要记得,她,是我杀的。”其实,若她真想取我性命,刚才那刀那簪直指的便是我的咽喉。相反,她似乎想将这份恩怨独揽到自己身上,随后,这些便可和我无关。但,我不愿领情。
“你想万俟玄玙找你算账?”她有些鄙夷地瞥我,没好气地冷言冷语:“你的孩子,要是不要?”我接过曜司,粉嫩的脸,粉嫩的唇,直软的鼻,幸好,是紧闭的眼,让他看不到这血腥的一幕。我抬头,便道:“澹台暮雨的命本来就是我的,是被你卑鄙先夺走的,至少在名头上,你必须让我做个孝顺的女儿,不是么?”
“随你的便,既然你想找死,我才懒得拦你……”她回身便带怒气地往回走,走几步又顿住身:“我要去杀害了娘亲的另一帮凶,你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我头皮一紧:“还有谁?”
“妹妹说,看着娘亲亲眼死在澹台暮雨手中,却不施救的慕容飞鸿,他,该死不?”她颇有看戏成分地微转身来,想看到我脸上会有的精彩的表情。
“他从来都是恨娘亲的,自己下不了手,当然会假手于人……”我的声音冰寒到极致。就算真是如此,我,还是无法原谅他。那个男子,他说,我等着你来负我。
赫连采月轻嗤:“妹妹境界真是高了,能大度地让旁人去取自己夫君的性命!”“姐姐此言差矣,此事,自然是由妹妹自己做主怎么处理。这些家务事,不老姐姐费心。”我抱着曜司,往偏侧回廊拐去,那头,玥哥哥,连带一斛珠,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仿佛,那里便装满了幸福。
马车在浮城城门口停下,我怀抱着曜司,眉头不由皱了下。车门外,玥哥哥和慕容飞鸿分别带着银制左右半边面具,伸出手来接我下车。我瞥了玥哥哥一眼,随即将手搭在慕容飞鸿飞手心,冷眼朝他低语道:“你是故意的。”
“怎么会?我是被迫的,这么多将士看着呢,毕竟,我还是你名义上的夫君,不是么?”慕容飞鸿狡黠地一笑,回头朝玥哥哥道:“要不,女皇殿下再娶了右摄政?”“左亲王,注意你的言辞!”玥略带威胁地瞪他一眼,心有不悦地将手耷拉下来。
进入浮城府内,我们三人屏退了左右。
“玥哥哥回玄武大营有什么打算?”还有,宁次三城的屠杀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可,我问不出来,害怕,因为,问他就如同质疑自己的信仰,若质疑演变成事实,似乎连带自己都会变得丑恶不堪。我就这么睁眼将头埋入黄沙里,自欺欺人。
“星儿,那皇位,我非夺不可……”玥哥哥欲言又止。我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开口:“那就夺啊,玥哥哥当了玄武的皇弟,朱雀北疆不就安定了么?挺好的,那你快赶回去吧,特意送我回来,麻烦了。”
“星儿,你从来不会对我这么客套的……”他苦笑一阵,还未落座,就准备朝门口走,只甩下句话,是对慕容飞鸿说的:“好好照顾星儿,别让万俟玄玙再靠近她一步,否则……”
“吓,玥,别吓我,我可禁不起你这么吓唬。不就帮你看着咱宝贝女皇么,羲和暂时安分了,最近还算比较闲,这倒是没甚么问题,只不过,老规矩,绑几位美人来堵我啰嗦的嘴,就完全没问题了。”慕容飞鸿笑得一脸奸诈,光在旁看着我就不得不拿出灭绝师太的功力来镇压住自己灭绝他的冲动。
玥哥哥脸色阴沉地瞪他一眼:“信不信我让雪降先收了你房里那些莺莺燕燕?你就安分点,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女皇的皇夫,众目睽睽之下,哪能随意碰别的女人?三侯爷那帮子人可是随时等着抓你床头上的女人!”
“玥,你又来了……快去快去,我不要玄武的美人了,你别在狂轰滥炸了!”慕容飞鸿一个劲地将玥哥哥往外推,一脸不耐,仿佛玥哥哥此时就是朝他念紧箍咒的唐僧大叔。
我白了慕容飞鸿七八九眼:“玥哥哥刚赶了那么远的路,先去休息吧?管教夫君的事情,还是本宫亲自动手得好!”说完,我很不客气地捏住慕容飞鸿的耳朵,他也是很给面子地叫疼得很惨烈。
“哈哈,这样便好,星儿记得要往死里折磨,甭客气,他慕容飞鸿这辈子就是欠管教了。”说着,开怀地笑着离开。见那紫色的华衣渐行渐远,我便兴趣索然地放了慕容飞鸿的耳朵:“不要演了,玥哥哥走远了。”
“谁说我在演了,你扯耳朵真的很疼,不信,你自己试试!”慕容飞鸿努努嘴,第一次看到,他十分地孩子气。娘曾经说,一个人只有在爱另一个人时,他才会变得幼稚。
我不以为然地晃晃头,他慕容飞鸿流连花丛数余年,怎么会轻易地为个人驻留他的心。既然无心,我又何必留情:“慕容飞鸿,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么?”“话?赫连妹妹跟我说过的话可多了,不知,指的是那句?”他的眼里很快笼上一层看不分明的薄纱,浓密的羽睫低垂着,不知心里在计算着甚么。
“你说,你等着我来负你,这话,可还记得?”我认真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他轻笑下,嘴边溢满了苦涩,同玥哥哥如出一辙:“当然记得,这是我,这辈子,对一个女人唯一的誓言。”
“那这还真是莫大的荣幸,我居然算得上你风流中的唯一。可你自己该想到了,当你对我娘亲见死不救时,我定会千万倍地负你,甚至,杀了你……”我依旧盯着他的眼睛,此时他的头微微偏向我的瞳孔,那紧致的下颌突然就崩动开来,那是他的笑,笑得……悲天悯人:“可你却不会杀我……”
“当然,杀一个人并不能完全算作仇人的人,只会徒增自己的罪孽。既然不能光面堂皇地杀,那么我就要人尽其用。”我,从来就不是善类,以怨抱怨,以仇报仇,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宽广豁达,是那些看破红尘的高人的修为,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会痛会累,会恨会爱。
“那,我的女皇殿下,您要怎么尽我所用?”慕容飞鸿苦笑地歪着脖子看向我,那幽深的瞳仁似乎能吞噬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