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时,万俟玉墀寿终正寝,传位于其大皇子万俟玄玙。
那日,纷纷扬扬的雨下了整整一天,玙明明冷眼瞪着自己父皇冰冷的尸体,泪却是浑浊不堪地止不住滑下。他,何其恨那个人,又何其爱那个人,这些,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魅离开去了西域,说是皇恩已报,他该回到他该在的地方去了。
我随玙回到永安,不日,他登基为帝,令震惊朝野的是,新皇刚登基,青龙、朱雀纷纷归顺玄武,四国之三皆掌握入新武帝手中。回永安前,为避免自己尴尬的身份,我费尽心思才让玙认同自己以他义妹的身份入城,并在他登基当日加封为顺德皇女。初听这封号,自是明白那礼官费了不少心思,提醒我乃归顺下臣,不得造次。将这些埋怨给玙听时,他只道:“星儿本来就该顺应夫纲,好好伺候老公。”
我皱着眉,半晌不想多说半句话。
一朝称帝,麻烦之事接踵不断。因曾是女皇,又不属于后宫之列,百官也无人反对我进入朝堂参议政事。于是,参政第三天,宰相张明远就上奏要给他们新皇帝充实后宫,还道立后是第一要务。我只知这张明远是玙在青龙国的心腹,却不知他津津乐道于将忠心耿耿充分发挥到插手做媒中,试图极力将自己的主子打造成极品马男。
而金座之上的帝王,也是来之不拒,多多益善,眼睛都懒得眨下就应承下来,还表示先从文武百官之女“下手”。多数百官跪地朝拜“吾皇英明”,只有那些曾周旋于朱雀与玄武的那些他的和我的手下,一脸悲壮地看着金座上的人,又有意无意地打量下我,犹豫许久才迎合其他百官僵硬地恭贺。
他们不是我,压根不知道于我而言,这些女人早出现晚出现并未有任何差别,这些,在入永安城前早就心中有数。估计他们惊悚于我的若无其事,以为我沉默之下必定会有排山倒海的爆发,才下朝,一竿子撒丫子全跑光了,跑的最快的就属世休,百官之中唯他曾是我亲属部下,玉漏、拔碧和红等仍随系在我侧。
出了朝堂,我立马问红泥:“他选妃充实后宫,册立国母之类的,我该生气吗?”“……”红泥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说出句话来,倒是拔碧很够意思地力挺:“不该,他万俟玄玙的事关凤主何事!”
“拔碧说的对,有赏,走,本凤主请你去洛神阁喝酒去!红泥你叛主,不许跟来!去找玉漏研究他的药罐子去!”说着,便不由分说拉扯着拔碧出了宫。
红泥似乎是非常不放心地跟在我们后面呜呼哀哉:“凤主,我们私自出宫,一会儿皇上要是知道了会怪罪的……”“这是洛神阁,哪来什么皇上,放心喝!”我拉红泥坐下,将酒罐子塞给她,一闻酒香,她立马不记得什么皇上啊凤主之类的,忘乎所以地海喝胡饮起来。
喝得迷迷蒙蒙之际,飘飘地都找不着拔碧和红泥了,才忍不住唤道:“红泥?拔碧?你们俩上哪去了,居然敢撂下我找乐子了……”逮不到人,我便起身,不想头昏目眩,胃阵阵翻腾,那些刚入腹的食物夹杂着浓浓的酒气争先恐后涌出来,我扶住近在咫尺的近似雪色的人肉墙,吐得轰轰烈烈。
有人抚住我的背,不断地替我顺气:“星儿,好点了没,来,喝点醒酒汤……”
我抬起头,他还是他,眸若星斓,眉似虹剑,唇若软玉,面带柔光,玉冠束发,墨丝轻垂,英姿勃发,宛若天人。初见时,也是在洛神阁,我醉得迷迷糊糊,逢人就吐,我栽倒在他怀里,也栽倒在他的阴谋中,心伤从此不断。
“玙……你怎么还在这里?玙……你怎么老要让我伤心?玙……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要喜欢你这样的混蛋?玙……我真想像玥哥哥忘掉我一样忘掉你……可是……可是……我找不到归息草……怎么办……娘亲……我这里好痛……父皇……我不要当什么皇女……盎司……娘……对不起你……”以手拄着左胸,那里生硬地刺痛着,呼吸好难受,要是什么都结束掉该多好……
“星儿……星儿……对不起……星儿……对不起……我是混蛋……对不起……”谁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盘旋,还有热的冷的粘稠的液体不断地砸到我面颊上,我哭了?还是有谁陪我一起哭了?
“醒了?”睁开眼,意识清醒,他的面容那么清晰地映入眼帘。我淡淡应了声,四周明黄的纱帐刺得我眼生疼。回宫了,还是他的寝宫!傻死了,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头好重,我撑起来,下意识地打掉他过来扶我的手:“红泥和拔碧呢?”
“安排他们下去歇息了,要是不舒服,就多睡会儿,我去上朝了……”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已然一身龙袍,金色的冠冕,衬得他愈发玉树临风。
“你去吧,下朝了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低着头,嘴唇干涩之极,有些话,应该早就说的,那样,才可以不贪婪。
“时辰还早,有什么事,你说……”他本站起的身又郑重地坐下,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微微躲过他凝注的视线:“如果你横竖要立后的话,不如就选剑歌吧?一方可以拉拢轩辕世家,另一方还可让十一殿下死心塌地地为你保卫江山,而且你那么多女人,也就剑歌和我最投缘。”“这就是你要说的?”他盯着我,如狼似虎的眼,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不敢看他,只是有些躲闪:“不然,你还要我说什么?”“哼,赫连摘星,你好啊,很好啊……你放心,我这就成全了你!”他甩甩袖子,扬长离去,被作为帝寝的揽月宫似乎一瞬悲凉了万年。
恩怨可以不计,但是,唯一的一个你,难道还要我委曲求全地和人分享?如若不是个完整的你,我宁可,不要。这痛,只要待到四国一统,归息草现影,便不会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