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龙袍轻缓敞开着,把玩于指掌间的夜光杯流光溢彩,却不及他微眯的凤眸诡异流转。
窄袖紧身的玄衣劲装叩首敛眉,有些琢磨不透慵懒斜躺于雕龙紫檀木塌上的君王:“王上,那女人是玄武大皇子的日前刚迎娶的皇妃无错,可惜,属下无能,解药被盗,石英被杀,连藏匿于含章宫的内应几乎都被他们无声无息处置掉了,属下以死谢罪……”双刀滑落束腰,玄衣劲装运气拨弄刀柄,青色刀光呼啸着飞旋向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玄黑龙袍男子劲腕凌厉而动,夜光杯虚晃一掷,劈开双刀力道使其朝左右双臂飞去。飞刀砍落骨肉的沉闷声落,咬牙忍痛的玄衣劲装汉子迎头跪下:“多谢王上!”
“解药被盗,石英被杀,都是朕意料之中的事,罪不归你,但你轻敌大意擅作主张,暴露了朕苦心部署的细作,罪该万死!念及你陪朕刀剑舔血多年,朕暂且留你一命!”玄黑龙袍袭身的男子,凤眸微张,冰唇轻启,不怒自威,玄衣劲装汉子忠心不二,即使明白伴君如伴虎,他也甘之如饴,顾不得断落的双臂,恳切陈词:“王上,属下听闻羲和大军压境朱雀,白虎需作何行动?”
闻言,龙袍加身的男子那凤眸复又微眯,眸光诡异流转,含笑唇畔诡谲不已:“郢路,你知不知道朕生平鲜有钦佩之人,而此番朕却不得不对万俟玄玙佩服得五体投地。先不论他娶的皇妃是朱雀的皇女,更为甚者,他恩宠多年的偏妃,竟是他的龙凤胞姐。而他这位胞姐,却以他之名谋害了雀皇,还千方百计构陷些傻瓜知会那皇女,你说,这游戏是不是越来越有趣了?”
玄衣汉子心下一惊,当年那璃皇后竟是身怀三胞胎!?玄武宫廷当年的腥风血雨,看来一点也不比白虎的逊色!
“郢路,明日差人给新晋的紫贵妃送份恭贺之礼,顺便捎话,说朱雀将危,玄武岂能坐视不理!”玄黑锦缎上盘旋的金丝蛟龙似是要张牙舞爪逃逸而出,玄衣汉子冷不防寒颤,接令:“属下明白!”
墨就这么浓稠得化不开,即使疏星朗月当空,黑夜依然能张狂肆意……
我和衣睡下醒来,那些晦明晦暗的事情纠结一宿,睡无好眠,眼怔忪难开。夏息沉闷袭人,汗浸湿了满背,青梅却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小跑进来。幸好,昨日她告假省亲,否则这宫廷的泥淖又将玷污她的纯白无暇了。但躲得过初一怎么躲得过十五,当初自己带她进宫,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就算她被赫连府教养地循规蹈矩,好歹她不曾接触过那些阴谋算计、勾心斗角。
思及此,自己不由出声问她:“青梅,陪我入宫,你可曾后悔?”
青梅瞅瞅我的神色,有些嘟喃:“姐姐这是胡思乱想甚么,一大早的,亏青梅一入宫就往姐姐这带土特产来了!”
听说有吃的,自己精气神就一股脑儿就涌了出来:“什么什么,快给姐姐我来尝尝!”
青梅白眼一翻:“姐姐能别这么丢脸吗?搞得好像咱殿下虐待姐姐不让姐姐吃东西了!脏兮兮的,青梅伺候姐姐洗漱了再尝吧,大可放心,青梅不会同姐姐抢的,昨个儿我大饱了才回来的,嘿嘿!”
水拂上面,沁凉可人,退下黏稠污臭的宫装,沐浴更衣,青梅贴心称意地捧进来烈火四艳的纱裙,细看,金蚕丝线萦绕缱绻,浴火凤凰涅槃而出,薄如蝉翼,轻如鸿毛,轻披上肩,温良水息直扑鼻端,沉沦而熟悉。我下意识地握紧衣襟:“青梅,这纱衣,从哪里来?”
“摇红姑姑送来的,说是为姐姐添置的夏衣,有好些件,都是姐姐爱穿的红衣,该是殿下吩咐下来的。”青梅喜不自禁地回答,美滋滋地替自己整理装束,画眉,施黛,点唇,绘花田,绾青丝,柔荑细腻温婉,轻移盘旋,行云流水,不知不觉,依赖感油然而生。
“那又如何,他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朱雀的男子,都会亲力亲为,为自己心仪之人绣上一帕方巾,青梅觉得雀国的男子,是不是更懂得女儿家的心思?”从来不曾说自己喜欢红衣,但似乎许多人都认定自己爱红妆,烈火之色固然可喜,然血光满目不也摄人心魂么?丧失记忆的我渴望他炙热的眼眸,贪恋他温良的怀抱,追求他不渝的心,而重拾记忆的我,却只能漠视这一切,爱这淡笑风生、温柔似水的男子,更恨那深不可测、杀伐决断的男子,爱恨矛盾交缠时,盲目漠视才能息事宁心,不是么?
青梅不解地望着我:“姐姐为何忽然提及朱雀国,又怎么熟知朱雀国的民俗呢?姐姐以往不是连那国度都不曾知晓吗?”
我连声干笑:“雪降告诉我的,以后青梅要是想知道些奇闻异事,只管找她去!”
“真的啊,好个雪降姐姐,竟然深藏不漏,看我不……”青梅叉腰正欲磨刀霍霍向雪降,忽而惊呼道:“殿下,您怎么来了?是不是陪姐姐……不是,是皇妃殿下用早膳的?”
万俟玄玙尴尬地应承:“是啊……用早膳!”“太好了,奴婢这就下去准备!”说完,青梅屁颠屁颠地退下了,留下他我二人空尴尬,昨夜自己立约要他的命,他而今,是不是清醒过来,后悔了?
“你……”不约而同出声,尴尬僵硬了空气。
许久,他才走近我,有些局促地抚弄着我的额发,温良的水息近在咫尺:“星儿,拔碧告诉我你本打算将玉珏夺回来交还于我的,是真的吗?”
“真的又怎样,能改变你要了剑歌的事实吗?”心不是早已成死灰了么,怎么还会这么痛,痛得连那支离破碎的声音还能听得那么清楚?
“星儿,对不起,昨晚,是我疯了,原谅我……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而自己,听到他的愧疚,自己那隐忍已久的泪不觉崩涌而出,曾几何时,自己连漠视都变得举步维艰了,只因为你,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了,你这个冷血寡情的王八蛋,你怎么可以这样三番五次地对我,你怎么可以……”紧握的拳头劈天盖地朝他胸口砸去,怨怒却生生不息,若相遇,只为折磨,不如不相见,若相守,只为相残,不如早分离,明明心澄透亮,为何我们还要纠缠不休?气他,怨他,何尝不是更气自己!
砸到拳头碎裂松散无力,泪也早已干涸,我瘫软在地,抱着头,笑得无所适从,笑得苍凉绝望:“你……还杀了……我的父皇!你知不知道,父皇多可怜,他要他的天下,不惜抛弃妻女孤军奋战,好不容易盼到我这女儿陪他,没几日,我这没用的女儿就又被算计着离开了他,他孤苦无依地过了一辈子,到头来,却是壮志未捷身先死!而我却嫁给了害他的你,你让我有何颜面去见他?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娘亲有朝一日总会回到我们身边的,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能同时拥有父亲和母亲了,没想到,到头来我的丈夫,将这可怜的幻想也残忍地踩碎!”
万俟玄玙从地上抱起我入怀,无奈里满是怜惜:“对不起,此事虽非我所愿,我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待天下初定,我自会还你一命的……”
他,竟然承认了,他,怎么可以承认?难道你会不知道,昨晚你的否定,至少,至少让我内心深处还抱存着一丝侥幸吗?你反复无常,现在才承认,又算是甚么?
“帮我保住朱雀的江山,我助你一统天下,好吗?”或许父皇只是失踪了,他,或许并没有死,或许,我可以这样……自欺欺人吧?
“我只要天下一统罢了,别说星儿要朱雀,就算要整个天下又有何妨?”他抱我放于他的膝盖上,信誓旦旦。审视着他的眸光,亦真亦假,轻而易举立下的誓言,我怎么可以去相信?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一斛珠那莲藕的教诲,凡事要留心眼,不是应该付诸实践了吗?
“我不要天下,我只想见娘亲,也希望你可以迎娶剑歌……”说到后来,心,竟酸涩难当,要怎样,自己才能对你无动于衷?
“你……刚刚说什么?”万俟玄玙剑眉斜横,那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骇得自己冷不防寒颤连连:“你要了剑歌,难道还要她背弃着不贞之名入嫁给自己的皇弟吗?”
“若想见你的娘亲,这事以后就不许再提,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女重逢!”他毫不怜惜地扔下我,夺门而出,猛地就撞飞青梅,精心准备的各色点心撒落一地,他冷哼一声,云袖狠甩,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前面一章后有所增减,关系不大,不怕被坑地可回头瞧瞧,嘿嘿!!!喜欢小萝文文的不喜欢小萝文文都可以那票票砸我的,我来之不拒的O(∩_∩)O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