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斫的声响尖利划破苍穹,搅乱一夕残阳。慕容飞鸿猛地攥紧握的拳头,朝外皱眉怒问:“甚么事?”
乔装成车夫的雪降探进头来,有些仓惶:“公子,是大皇子派人追来了。”
“护住她,我亲自会会去!”不由分说,慕容飞鸿卷起车帘,足尖轻点,剑飞啸出袖,直指青衣侍卫的咽喉,竟是若耶飞!我不顾雪降的阻挠,只身跳下车,朝激战的刀光剑影呼喝道:“慕容飞鸿,住手,他不是他派来的!”
若耶飞并未使用他的“狂战”青刀,只是信手拈起围攻他的人群脱落的单刃应付着慕容飞鸿的进攻,远远瞟见钻出马车的我,他旋身凌空飞转,刀影铺天盖地迸射开来,迫得慕容飞鸿一干等人避让后退,看来,他果然是深藏不露!趁间隙,他驭刀飞落至我身侧,气息平稳如常:“皇妃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了玄武宫门,我就已经不是皇妃了……”况且,慕容飞鸿命人仿了休书,断了自己最后的念头。
若耶飞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复又说道:“那……赫连小姐,在下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海皇兴师动众而来,不就是为说事而来吗?”如来神佛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千万不不要让若耶飞发现我诓他,否则我小命危矣!
他干笑两声,将刀贴臂收起:“呵呵,在下此番前来打搅,主要是觉得此事非给小姐交待不可,毕竟人是从在下手中不翼而飞的。青梅姑娘本是重伤不治,但若是护住其心脉送去碧落的灵修池医救,或许尚还有一线生机。思及此,在下立马折回去带回青梅姑娘,孰料,她倒是销声匿迹了。由于在下处事大意,大概让不轨之徒钻了空子,因此前来知会声,青梅姑娘或许尚在人世,只不过某些人会以此来要挟小姐也说不定。本该找回青梅姑娘再回碧落海的,不想碧落鸟飞来而告,鲛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浩劫,事出情急,在下也无可奈何。”
提及青梅,我眼皮有些发酸,自己只顾逃回朱雀,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是该死!
“多谢海皇特来相告,我会好好警醒那些不逞之徒的,碧落既然出大事了,您还是速速赶回去吧。”我迫不及待地赶走他,对刀剑之事只字不提,毕竟,越见到他的高深,自己就越不能让他同水龙吟勾结,否则当真会后患无穷。
若耶飞转身,踏步一二,忽又停住:“在下已将龙吟刀夺回,就不劳赫连小姐费心了。至于凤哕剑,在下望小姐能早日归还,鲛人并不同沧流人那么有耐心……”说罢,他绝尘离去,只余一抹威胁久久回荡于暮色里。
“想不到万俟玄玙手下还藏有鲛人,看来咱大殿下过得也挺累的。”慕容飞鸿戏谑地拢刀回鞘,残阳下那风华绝代的轮廓无端残酷起来。我不置可否,若耶飞所说的沧流人兴许是指鲛人于碧落海外种族的统称吧?他既然已从水龙吟那得到龙吟刀,定然早就洞悉自己在故弄玄虚,若不是碧落有事,他定会继续装糊涂潜伏着寻回凤哕剑。于若耶飞,若是不能收归己用,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即使碧落再怎么深不可测,为着自己的后路也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只因,龙吟凤哕,这两柄穿世神刃,或许能将自己带回那久违的21世纪。
刚欲打算重新启程,慕容飞鸿紧张兮兮地将我拉入他的近侧,眼神凌厉地环视周围,入鞘的剑复又悄然无声地滑出云袖,窒息凛然的气场骇得我大气不敢出,只闻得出大敌临近。
“夕影十二啸,你们这群废物,竟然让几路野狗追随至此,还不现身将功赎罪!”慕容飞鸿厉声喝斥,血影迅雷闪过,如血光凶狠狠地淋漓四面八方,惨绝人寰的哀嚎不绝于耳,甜腥恶臭的血瞬间成川,汩汩从路道两侧汇集而来。夕影十二啸!?莫非是夕影宫的爪牙?我面色惨淡,慕容飞鸿,恭喜你如愿以偿成为夕影宫宫主,这权倾四国的獠牙,你又准备撕裂谁?手指绞扭着月白云袖,我的胃不受控制地翻滚着,唇瓣颤抖着干呕不止:四国的杀戮,怎么似要无穷无尽?
慕容飞鸿轻拍我的背,将我的头深深嵌入他的脖窝里,歉意连连:“又让你看到这些,对不起……”温暖袭人的港湾,滑落的泪却是冰寒不已。慕容飞鸿,你终究不是他,血从来都是我该习以为常的色泽,他明白,所以,即使宠溺着我,他也依然能杀伐决断,不会心慈手软于我。但,我却无可救药地,偏偏爱上他!
紧咬着下唇,蹭去眼眶边不期而至的泪,抬首间,我已不能再是我……
诡异起伏的羌笛纵横道侧惊绝而起,瘫倒于血泊的黑巾蒙面渐渐恢复知觉,捡起血浸染的白刃机械地朝夕影宫人砍杀而来。
“公子,小心顽冥死士!”雪降胆颤心惊地尖叫起来,又一拨被斩杀于地的黑巾蒙面鲜血淋漓地立起,即使雪降协同其他数十位血衣砍断他们的头颅,他们依然若无其事地执着白光闪闪的刀,齐齐朝慕容飞鸿,抑或是我,迎头砍来。我扳动手腕上的活扣,一排排银针疾射飞去,却是如同泥牛入海,全无作用。“叮叮叮”尖锐刺破日暮,血卷残阳,慕容飞鸿刀剑横向格挡,吃力地挡下数十机械砍下的白刃,咬紧银牙喝道:“快……走!”
我愤愤骂道:“碰到这群怪物,你要我怎么走啊!”慕容飞鸿临危一笑,翩若惊鸿,粲然灼人,让我瞬间失神,似乎,危险不再。遗憾,很快,他眼神一凛,右腕飞转,打落银面黑衣手中扼人咽喉的白刃,左手反转揽住我的腰,摆布着我的周身飞旋横踢而去,僵硬的银面黑衣磕着我脚趾尖碎裂地疼痛,我目眦尽裂地抗议大骂:“慕容飞鸿,你这个王八蛋,你当老娘是铁锥子,刀枪不入啊!”
夹紧我日臂弯,他笑得花枝乱颤:“铁锥子会有这么重吗?赫连妹妹真是抬举它了!”
我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却在看到一熟悉雪衣劲装领着数十藏青拢面跳入战圈,手持吊附铁爪的玄铁长链,训练有素地掷链有声,巨大尖利的铁爪直直扑向沦落为顽冥死士的黑巾蒙面,眨眼间,断臂残肢五脏六腑跌落血泊,俯拾即是,凝固的血河复又沸腾四起。
诡异四起的羌笛声亦戛然而止,慕容飞鸿若有所思地瞟向笛音飘来的方向,苦笑自嘲:“玥,为着你的忠义,你也要受命于人吗?”“慕容飞鸿,你说甚么?”心头一颤,我忙不迭地追问。
他却置若罔闻地别过头望向那抹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雪衣,有意回避我的问话:“大殿下,竟能这么快想到用五马分尸对付顽冥死士,慕容真是佩服得紧啊!”明明是戏谑如常的举动,慕容飞鸿自己却未察觉他的手脚有些僵硬地扼紧我的腰身,力道也是出奇地遒劲,但我却无暇顾及这些,只因,他来了,来得这么快,快得让我们还来不及跳出玄武之境。
“慕容公子不也令人佩服得紧吗?单刀拼杀数十顽冥死士,本王自愧不如!”雪衣劲装收剑归鞘,剑一振,盘旋匿入腰间无形。他越过血流浮尸,步步迫近,面无表情的绝颜,凛冽寒意涔涔沁出,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开步子,无奈却被慕容飞鸿圈禁在臂弯动弹不得。
明明是剑拔弩张之势,慕容飞鸿唇角的笑竟越来越深:“大殿下确定,螳螂捕蝉前,不要将黄雀除去?”“慕容公子觉得自己是蝉还是黄雀?”雪袖轻挥,身袭藏青拢面的惊风单手提起单薄如纸的紫凝上前,本是千娇百媚的娇容,此刻双目尽剜,眸畔血泪,耳珠断陈,妖娆已逝,还被迫苟延残喘着。
“啊……紫凝!?”雪降惊慌失措地惨叫,此情此景于她是那么不可思议。
“万俟玄玙,你不是人!”虽未想过紫凝的易容能蒙混过关,却也料不到被拆穿的结局会是如此惨烈。他,似乎从不懂得手下留情为何物?
慕容飞鸿也不禁咬牙切齿,昔日不盈一握的美人含笑不再,那恨翻江倒海,然骄傲如他,选择了不动声色地飞剑割断了紫凝的玉脖,血溅三尺,香消玉殒,美人恩断。
只听得万俟玄玙寒意凛人的话声声入耳:“赫连摘星,你有资格骂本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