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扬立下的规矩,虽让部分习惯于横冲直撞的网红感到憋屈,却也无可奈何。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年轻的村中主事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联想到昨天那批被送进去的同行,其中一个还想靠编排剧本博眼球的家伙更是直接被立案侦查,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莫天扬会不会再次动真格。
然而,莫天扬这种强硬捍卫自身权益的做法,却赢得了无数深受无序网红困扰的个人和企业的共鸣与喝彩。
许多人纷纷借鉴他的模式,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立起了类似的规矩,用以抵制那些毫无底线的骚扰式“打卡”。
与此同时,刘思雨精心剪辑的一系列视频开始在网络上发酵。镜头下,青木村生机勃勃的菜地、丰收在望的庄稼、红艳诱人的大杏、漆黑如玉的青木墨莓、悠然自得的鸡鸭猪羊,以及那颇具特色的蚂蚱养殖纱帐……共同勾勒出一幅远离喧嚣、自给自足而又充满现代管理智慧的田园画卷,瞬间吸引了更多追求品质生活人群的瞩目。
而那些起初对莫天扬心怀不满的网红,在发现只要遵守规矩,拍摄青木村的外围风光和特产也能带来巨大流量后,那点微不足道的不满早已被暴涨的关注度冲得烟消云散,甚至调转枪头,开始不遗余力地为青木村唱起赞歌。
就在这片喧嚣与生机之中,一个消息打破了青木村内部的平静。
“天扬,武银城、王玉虎他们……回村了。”陈宏利找到莫天扬,语气有些复杂。
莫天扬微微一怔:“他们……不是在外边跟着林氏干吗?”
“林氏的青木屠苏彻底完了,被查出来完全是用化工原料勾兑的,对人体有害,厂子都封了。他们过去,说白了就是林氏为了掩盖勾兑酒真相摆在那里的道具。现在树倒猢狲散,全都失业回来了。”
莫天扬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难明,沉默了片刻,问道:“红兵呢?”
“听说……他把沛川的房子卖了,带着爹妈去了南方。临走托人捎话,说没脸见你,他家的院子和沙地,都留给你了。”
莫天扬不由地摇头叹息:“何至于此……”
“红兵也是被他爹妈逼的没办法,不然他干不出那事。他心里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依他的性子,这辈子……恐怕是真不会回来了。”
“那张明全、李老四他们呢?”
“红兵、王玉虎他们还好,之前是月月开钱,就这个月没拿到,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都拿到了几十万的补偿倒是过去的。李老四、张明全那几个就惨了,他们是后面才过去的,莫栓在暗中运作,听说被莫栓硬扣了三个月的工钱没给。”
“三个月工钱?莫栓他人呢?”
“沙坨村那边的地全完了,人都散了,他能干啥?听说现在躲在浅驼。张明全、李老四他们几个,天天往浅驼跑,就为了堵莫栓要钱。”
莫天扬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了然:“莫栓吃进去的肉,还想让他吐出来?难了。”
“要我说,他们就是活该!”陈宏利语气带着不满,“当初谁劝都不听,非要信莫栓画的大饼。现在好了,工作丢了,钱也没拿着,回到村里还得被人指指点点,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回来。”
“宏利,”莫天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话咱们自己兄弟说说就算了,出去就别讲了。毕竟都是一个村子住着,论起来还是长辈。有些事,轮不到咱们小辈去评头论足。”
陈宏利却压低了声音:“天扬,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这节骨眼上舔着脸回来,是想干啥?你瞧着吧,用不了几天,他们准得找上门来。”
陈宏利这一说,莫天扬陷入沉思,这些人当初都是冲着他过来,他给的工资不多,却在这片区域算是不少,足够他们养家糊口。
就在他这边稳定的时候,他们为了利益选择了背叛,对于这种两面三刀的人,莫天扬不一定说是厌恶,可至少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如果是其他地方的人,莫天扬根本不会太多的考虑,可这些人都是青木村的,农村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断然拒绝的话,村里的事情就多了,别说是自己就是爷爷也会受到牵连。
“宏利,如果他们过来你说该怎么办。”
陈宏利苦笑着摇摇头,“就他们这些人根本不会讲一些情面,张明全、李老四几个可是过来污蔑过你,他们都是一群白眼狼,别人给点好处就能背叛,没人要了他们就舔着脸回来,这种人还真的不值得可怜,可他们怎么说也是青木村的人……”
莫天扬微微叹息一声,目光落在生机盎然的菜地,他的脸上满是苦涩,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可以为了利益背叛自己的人。
嗡嗡。
莫天扬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峰叔。”
“峰叔,我在菜地这边,您……”
“天扬,你回来一趟,武银城、王玉虎他们过来了。”
莫天扬挂断手机看向陈宏利,“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们都在家里,我回去看看。”
“天扬,不要给他们留情面。”
莫天扬摆了摆手,招呼小白朝着大院过去。
回到家里,莫天扬看到很是拘谨的王玉虎、张明全这些人,他们脸上虽说有笑容,可莫天扬能够看出来,这都是挤出来的。
莫天扬做出很是意外的表情,“你们不是都在沛川那边,今天不上班吗,怎么都回来了。”
莫天扬这一问,张明全、李老四他们瞬间变得尴尬起来,他们都是在昨天夜里回来的,早上村里很多人都看到他们,就是胡标、陈峰他们都知道,所以莫天扬也应该知道他们都失业回来。
武银城搓着手,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那个……天扬,我们……我们想回来跟着你干。”他这话一说,后面几人也连忙附和。
“是啊天扬,以前是我们糊涂,听信了莫栓的鬼话。”
“外面转了一圈才知道,还是咱青木村好,还是你天扬厚道。”
“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们个机会?”
莫天扬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沉默让武银城等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
就在这时,张明全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开口:“天扬,我们知道以前做得不对,可咱们毕竟是一个村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现在摊子铺这么大,正是用人的时候,总不能看着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着落吧?莫栓那个王八蛋还扣着我们工钱……”
“明全叔,”莫天扬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机会,我给过。路,是自己选的。”
他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当初我把话放在这里,我这里的门,不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莫天扬做事,讲究的是规矩和心甘情愿。你们当初选择离开,去追求更好的前程,我理解,也没拦着。但现在那边散了,又想回来……”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这里的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可靠的人在顶着。没有位置了。”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张明全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李老四也嘟囔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做得这么绝……”
“绝?”莫天扬看向他,眼神锐利了几分,“老四叔,如果今天是我莫天扬破产了,灰溜溜地回来求你们给口饭吃,你们会怎么说?会不会说我活该?”
一句话噎得李老四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武银城见状,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益,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悔恨:“天扬,啥也别说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在先。我们……这就走。”
莫天扬看着眼前这群手足无措的乡亲,心中暗叹一声,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爷爷莫啸。这出戏,他唱了黑脸,接下来该爷爷上场唱红脸了。
果然,莫啸老爷子轻咳一声,浑浊却清明的眼睛扫过众人,缓缓摇头:“做错了事,就得认。当初是你们对不起天扬,拍拍屁股走了人。你们可知道,你们这一走,酒坊、豆芽房差点停了摆,天扬耗费了多少心血,熬了多少夜,才让新来的生手把酿酒的流程给接上?”
“莫叔,我们……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武银城声音干涩,试图辩解。
“糊涂?”莫啸声音不高,却带着岁月的分量,“天扬这孩子念旧,你们走后,他可曾说过你们半句不是?反倒是你们,在外头怕是没少编排他的闲话吧?他将心比心,可你们呢?如今想回来了,不知反省,还想拿‘乡里乡亲’这几个字来压他?”
一番话如同鞭子,抽得张明全、李老四等人面红耳赤,头都快埋到胸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火候差不多了,莫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语气缓和了些:“罢了,终究是一个村子里磕头碰脸的。天扬这边,新开的豆芽房和酒坊也确实需要些人手。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众人,严肃道:“鉴于你们之前做的事,天扬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待你们。如果真心悔过,愿意从头做起,可以先过来打临时工。活干得好,态度端正,日后让你们重新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峰回路转的一句话,让张明全等人几乎要感激涕零。他们看向莫啸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这无疑是给了他们一条回头路。
“莫叔!谢谢,太谢谢您了!”张明全声音带着哽咽,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所有人的目光又小心翼翼地投向莫天扬。莫天扬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仿佛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既然爷爷发话了……我就再给一次机会。都先回去,明天早点过来。待遇和其他村来的临时工一样,一天一百,管中午一顿饭。”
“哎!好,好!明天我们一定早早到!”众人如蒙大赦,连连保证,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
等那些人离开,莫啸看向孙子,眼中带着深意:“恩威并施,规矩才不会变成冷冰冰的枷锁。”
莫天扬点头:“我明白,爷爷。给他们希望,更要让他们记住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