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阳微微颔首,“花瓶上的花纹在云国并不多见,是羌族那边的产物。蒙大将军当年带兵征战时带回过几个,宝贝得紧,只献给过皇上,京中有人曾一掷千金求购一个,却都被蒙大将军拒绝。”
如此宝贵之物,怪不得谢景阳说这花瓶本应在蒙大将军府上。
纪芸白猜测道,“或许是仿品呢。”
沈大人两袖清风,从不参与结党营私之事,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姿态,没见与哪个官员特别交好,应当不会是蒙大将军所赠。
纪芸白想可能是京中哪个铺子仿制的,被沈莹莹偶然看见购入,这才辗转流入自己手里。
谢景阳再次摇摇头,“不会,此物的制作之法极难,且依我看这是真品。你这个,应当就是蒙大将军带回的那批花瓶中的一个。”
“可沈小姐说是她偶然得来……”纪芸白微微蹙眉思忖道。
见她纠结,谢景阳笑道,“沈大人为人正直,沈小姐也不会是品行卑劣之人,她说是偶然得来,那便如此,你且安心用着,不必多想。”
纪芸白倒不是担心沈莹莹得来这花瓶的手段不当,她相信莹莹的人品,而是直觉这花瓶背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当晚,蒙府。
蒙大将军清点自己最宝贝的花瓶时,发现少了一个,立马将管家和夫人都叫了过来。
一番审问之后,夫人犹豫道,“并无他人进过书房,除了……襄儿。”
“襄儿?”蒙大将军拧眉,粗声粗气道,“她拿我花瓶干什么?”
夫人摇摇头,“襄儿那日问我讨要宝物送人,我不知她要送谁,便将府库钥匙给了她,让她亲自去挑。她挑来挑去,也没有挑到合心意的,便说要来您房间看看……”
“所以就把我花瓶拿走了?”蒙大将军声音拔高,觉得荒唐,“把襄儿叫过来。”
他看着博古架上空了的位置,气得吹胡子瞪眼。
蒙襄最近正学着绣香囊,因为蒙夫人在给她物色京中青年才俊,又怕定下婚事后她女红一般绣不出嫁衣,便让她先学着绣简单的荷包香囊。
可拿惯了匕首长枪的手,捏起绣花针来却显得十分笨拙,在第五十六次扎到指尖时,蒙襄终于崩溃了。
她把绣棚往地上狠狠一摔,看也不看指尖涌出的鲜血,气愤道,“这东西怎么这么难!不管了,先去打一套拳再说!”
还没走出门,就被小厮给传唤去了蒙大将军的书房。
蒙襄不知道爹深夜叫自己过来所为何事,一进门就见娘冲自己使眼色,便更加云里雾里。
直到……
“花瓶?”蒙襄听完蒙大将军的话后,爽快承认,“是女儿拿的。”
“你可知道这花瓶有多珍贵?到底送给谁了?”蒙大将军面对心肝女儿,纵使心疼花瓶也舍不得说句重话。
“女儿见花瓶别致,便送给纪芸白了。”蒙襄直白道。
蒙大将军吃惊,“纪芸白?”
蒙襄有些别扭道,“她上次帮了女儿还被误会罚跪,女儿不想欠她的人情,就让沈小姐帮忙送过去了。”
闻言,蒙大将军也没丢了花瓶时的震怒,表情变得戏谑,“可襄儿当时不是还说要让她自生自灭?”
那日他登门感谢,得知侯爷误会将纪芸白罚跪后,回来就给蒙襄提了一嘴,没想到还真被她放在心上了。
襄儿心高气傲,又自幼习武,时常觉得京中其他贵女过于娇气,没见她与谁交好。如今却对纪芸白如此不同,看来上次施粥一事,还真让她有所触动。
蒙大将军想起纪芸白那镇定淡然的模样,心中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被蒙大将军当面调侃,蒙襄变得更加别扭,浑身都不自在了。
她当时听说此事,的确说让纪芸白跪死算了。但过后怎么回味都觉得不舒坦,仿佛心上扎了根刺似的。
她帮了自己反而被罚,蒙襄嫉恶如仇,当然见不得有人因自己受困,这才去爹爹书房拿了个花瓶,托素来与她交好的沈莹莹送去。
蒙襄觉得这样就扯平了,反正让自己登门亲自感谢,还不如让人打自己一顿来得痛快,她可拉不下来这个脸。
“哼,就算跟她两清了,我可不想受她恩惠。”蒙襄傲娇道。
蒙大将军笑了一声,“那你就拿我的东西去送礼?”
“不是爹爹自己说的,那花瓶价值连城吗?送别的东西……”蒙襄被蒙大将军凝视着声音越来越低,“又怎么好堵住她的嘴?”
蒙大将军被自己女儿的脑回路给惊得无话可说。
不过也有道理。
蒙襄偷偷观察着蒙大将军的脸色,见他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赶紧表示道,“爹,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去要回来的!太丢人了!”
蒙大将军被她这话给气笑,“你爹我是那斤斤计较之人?”
虽然他一开始真的起了把花瓶换回来的心思。
不过既然送给了纪芸白,便也罢了,那丫头上次之举既磨了襄儿过于锋利的性子,也为襄儿留下了好名声。不过是个花瓶,他总有机会再从羌族手中缴获。
只要他还有机会再次出征。
蒙大将军目光深沉,连语气都冷峻了几分,“不过是个花瓶,送便送了。”
蒙襄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伸出被绣花针扎得千疮百孔的手,借机哭诉道,“爹!你看女儿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蒙大将军一低头,便见蒙襄手指被扎得都是伤痕,心疼道,“这是怎么弄得?”
“是娘逼我学女红,说为以后绣嫁衣做准备,爹!襄儿不要嫁人了,襄儿好疼啊。”蒙襄抱着蒙大将军的手臂哭得惊天动地。
方才还在看女儿笑话的蒙夫人,忽然就成了焦点,她轻咳两声正色道,“跟你爹哭也没用,回去用心学,过几日就不会扎手了。”
“我蒙大将军的女儿不嫁……”蒙大将军护女心切,狠话放到一半就被蒙夫人凌厉的目光给震慑,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蒙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抬头看亲爹偃旗息鼓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指望不上他了,只好灰溜溜地回院子,继续去绣香囊。
唉,亲爹是个妻管严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