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白脚步一顿，道，“细细说来。”
“您猜得没错，芝兰的确有问题。”松月将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回禀给纪芸白，“芝兰九岁入宫就被送到了湘陶公主身边此后，在湘陶公主与驸马成亲后，她也跟着去了公主府伺候。”
“公主与驸马成亲两年仍没有诞下子嗣，传言他们二人关系不如往日亲密，证据便是湘陶公主那一年开始主动为驸马纳妾。”
若是不知内情，单看湘陶公主这一举动，没人会觉得他们夫妻二人貌合神离。毕竟能让她主动安排纳妾一事，一定是驸马对她用情至深，她才会因子嗣之事心存愧疚，想以此弥补。
但经过最近几次的交手，纪芸白对湘陶公主有了一定了解，便知传言真实的可能性极大。
她那样注重体面的人，肯这样做，一定是与驸马因纳妾一事吵过无数次，不得不妥协，这才想出的能挽回脸面的最好办法。
纪芸白没有说话，听松月继续说道，“驸马并不想要纳妾，一开始只是想收几个通房丫鬟，待丫鬟诞下子嗣，再记到公主名下养活，就当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了。”
纪芸白听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为了将后宅抓在自己手里，主母一般都会选择自己身边信得过的丫鬟开脸，一来这丫鬟都是自己人就算得宠了也不会兴风作浪，二来丫鬟身份地微好拿捏。
驸马想要通房丫鬟，怕是看中的就是湘陶公主身边的芝兰。
很快，松月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她的猜想，“驸马对芝兰青眼有加，私下里也询问过芝兰的意思，芝兰心悦于驸马，此事一拍即合，却在公主那遭到了反对。”
湘陶公主反对的理由，纪芸白也能猜到一二。
芝兰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宫女，是她手中的一把好刀，若是成了驸马的通房丫鬟，两人身份就不再是主仆，而是“姐妹”，她也不便再使唤芝兰去做那些琐事。
况且，湘陶公主将门第看得极重，自然受不了一个奴婢和自己共侍一夫。
她的反对在纪芸白意料之内，却在芝兰意料之外。
“驸马不愿得罪湘陶公主，见她不同意给芝兰开脸，便也没再坚持，纳妾之事也不了了之。他们二人成亲五年时，湘陶公主仍旧无所出，驸马的娘闹了起来，纳妾之事重提，却因夺嫡一事再次耽搁。后来太上皇驾崩，当今圣上继位不久，驸马便率军出征，而后战死沙场。”
听松月说了这么一堆，纪芸白已经基本上弄清楚两次见到芝兰面色古怪是为何了。
想来是听见湘陶公主提起驸马，又一往情深的模样，觉得讽刺吧。
纪芸白眨了眨眼睛，问道，“可打听过芝兰家中还有什么人？”
“只有个腿脚不好的老子，就住东华胡同。”松月道。
纪芸白微微颔首，“派人盯着点她老子，看看她老子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接触，吃穿用度一并都注意着。”
纪芸白觉得要对湘陶公主一击毙命，从芝兰下手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芝兰明显因为当年之事对湘陶公主心有怨怼，多年过去仍心中介怀，若是稍加挑拨，让她倒戈，由这个心腹来捅出第一刀，那么接下来对付湘陶公主就容易得多了。
安排妥芝兰的事，纪芸白去了前院。
人牙子已经到了，带着二三十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庭院树下。
不知是怎么调教的，这些少年都低眉顺眼地立着，没有一个敢发出声音。
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纪芸白忍不住皱眉，一下想到了当年被抓进匪窝的情形。
当时，土匪对谢景阳和墨清这种一看身份便不一般的孩子容忍程度颇高，但对她这样出身乡野的就没那么多好脸色了。
打骂都是常有的事。
挨过打的孩子，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纪芸白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人牙子抬手抓痒的那一刻，离他最近的孩子下意识绷着身子微微晃了下，明显是挨打成了习惯，又不敢躲，怕招来更严重的责罚。
说实话，纪芸白对这些孩子观感一般。
她更欣赏春和那样的性子，进退有度，毫不遮掩眼中的野心，也敢付出同样的努力去满足野心。
想到春和，纪芸白眉目舒展，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王妃，这些都是新来的。”人牙子一见了纪芸白就陪着笑，卑躬屈膝地讨好道，“不知道王妃喜欢用什么样的下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我这都有。”
纪芸白目光在人群里走了一圈后，神色平淡地问道，“若你手中都是这样的，也不必再来王府了，回去吧。”
见纪芸白一个都没看上，人牙子面色尴尬，又不敢说别的话得罪纪芸白，挠挠头道，“王妃教训的是，明日！明日我再送一批新的过来让王妃过目！”
“松月，此事交由你去主办。”纪芸白按了按太阳穴，兴致索然，“挑好了人便送去毓秀斋，让良平家的嬷嬷好生调教调教。”
“是，王妃。”松月应声。
“今个儿就到这吧。”纪芸白说完，转身准备回照月轩。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突兀响起铁链碰撞的声音，下一秒便是熟悉的宝剑出鞘声。
纪芸白猛地一回头，就见松月和忽然出现的暗卫纷纷拔刀，挡在她身前，拦住了一个满脸是灰的女孩。
人牙子见了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狠狠地扯了一把那个女孩身上的铁链，本就瘦骨嶙峋的女孩直接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纪芸白见他如此粗鲁，不禁拧眉，冷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人牙子陪着笑解释道，“这丫头不知怎么脑子不清楚，回去一定狠狠罚她，还请王妃恕罪。”
“你的人，管教不好，就该由你来代为受过。”松月盯着人牙子，面无表情，很是唬人。
人牙子哆嗦着道，“这，这，这怎么能罚我呢？在下……”
纪芸白懒得听他辩解，目光落在那个灰头土脸的女孩身上，见她双目澄明，不像脑子不清楚的样子，好奇心突生，问道，“你想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