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你到底去了何处!”纪君吾想不通这个环节,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又怎么会被纪芸白躲过去?!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何去的人变成了纪芳菲。
“小侯爷这么关心芸白,真是受宠若惊。”纪芸白今日已经彻底将他的嘴脸看清楚,只要纪芳菲在前,她就可以毫不犹豫被舍弃。哪怕要面对世子非人的折磨,他也不会有愧!
凭什么?她才是他们的家人,凭什么在她们这里自己的命就要被随意轻贱?
她今日也终于认清,并不是忍让便能换来亲情,说到底冷血动物该是他们一家四口才对。
一味的忍让反倒让他们变本加厉,她的眼神里似乎带着质问,竟让纪君吾不禁生出心虚。
然而不过片刻,他便又振振有词地指责道,“强词夺理!早知有今日,你便应该死在山野,而不是归家给所有人添堵!”
如此恶毒的诅咒,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都像是一根根扎进纪芸白心中的银针。
她如何不痛,如何不难过?她在浣衣局日思夜想的亲人带给她的是什么?
是咒骂,是排挤,是草菅人命!
纪芸白,你还要执迷不悟,一心求全吗?!
纪芸白攥紧手心,不禁扯出一丝冷笑来,看着纪君吾的眼睛,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有罪,三年的浣衣局代为受过芸白也还清了!此后芸白不欠侯府任何,两清!”说完,纪芸白拂袖离去。
冰天雪地里纪芸白的身影单薄如纸,她眼中的决绝竟让纪君吾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仿佛她真的要与侯府决裂,不再认他这个哥哥一般。
他方才不过是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纪芳菲被折磨得没个人样她却好端端站在这,他如何不气?
就算他言辞过重,她又如何不能担待?这般狠心,竟还要与侯府两清!
纪君吾气得冷哼,“没良心!”
回到落梅院,纪芸白便立刻脱下披风,捂着胸口跌坐在软榻上咳得惊天动地。
盼春手忙脚乱地倒好茶水,又去给纪芸白拍背,好不容易止咳,她又瞥见纪芸白手中帕子被血浸湿……
“小姐!您咳血了!”盼春惊呼,起身就往外跑,“我去叫府医!”
“小猪!”纪芸白叫住她,坐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擦拭唇角,“不许去。”
“小姐!”盼春急得直跺脚,“夫人已经醒了,二小姐那也开了方子,现在叫府医过来没人敢背后嚼舌根子的!”
纪芸白哪里是顾虑这个,“我的病我心里有数。不光今日叫府医,以后也不用。”
盼春被她的话惊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竟然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不许告诉祖母,免得她老人家忧心。”纪芸白将帕子扔在桌子上,“一会儿把这帕子拿去烧了,别让别人看见。”
她的病不想让祖母担心,也不想成为别人可怜或者攻击自己的工具。
盼春眼泪都下来了,“小姐!您患的到底是什么病,为何不叫府医来瞧?若是您信不过府医,奴婢去外面给您寻郎中也行啊!”
看这小丫头痛哭流涕的模样,纪芸白叹口气,“哭什么,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听她这话,盼春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怕把小丫鬟吓到,纪芸白无奈道,“就是寻常风寒。”
“寻常风寒如何会咳血?小姐,小姐净会唬奴婢!”盼春抽噎着反驳。
“唬你作甚?”纪芸白喝了口热茶,身体里跟着暖起来,方才那股撕裂感也缓和不少,打趣她,“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偷偷虐待你。”
盼春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就故作凶狠,“谁敢背后嚼舌根,奴婢就去撕烂他的嘴!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
她从未伺候过这样好的主子,不打骂下人,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磋磨下人。虽然日子清贫些,在府里也常被人冷言挤兑,可她却觉得无比幸福,她要一直伺候大小姐!
“好好好。”纪芸白反倒被她逗笑,方才被纪君吾刺痛的感觉,此时也逐渐忘却,“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格泼辣的。”
想来也是祖母特意为她挑选的,想让盼春的活泼劲来闹一闹她吧。
当日下午,纪芳菲的亲事商议妥当的消息,就传得侯府上下人尽皆知。
纪芳菲醒来得知噩耗后几度昏厥,邹氏守在床前与女儿抱头痛哭,最后忧思过重直接昏倒被抬回院子才作罢。
邹氏向来宠爱纪芳菲,眼看着这次女儿要落入火坑,如此反应倒也是情理之中。
盼春又打听到亲王府的媒人离开后,咸宁侯又将纪君吾打了一顿,还上了家法,纪君吾浑身是伤被罚跪祠堂。
府里鸡飞狗跳,位置偏僻的落梅院反倒成了一片净土。
“侯爷这次真动怒了呢。”盼春给纪芸白布菜时嘀咕道。
“侯爷为何又动怒?”纪芸白不解。
“听说是因为小侯爷非要去亲王府要个说法,还声称要捆了世子揍一顿,侯爷劝不住才动用家法。”盼春愤愤不平道,“侯爷早该如此,二小姐出事,小侯爷只会不分青红皂白拿您撒气,这次也算是给您出口气了。”
“此话以后莫要讲了,被人听去我也护不住你。”纪芸白语气淡淡地告诫。
身为仆人,背后妄议主子从来都是大罪。阐述事实可以,但不应该有自己的喜怒。
盼春瘪瘪嘴,“奴婢知晓了。”
她晓得主子在府里地位尴尬,自己一举一动都容易连累主子,闻言越发懊恼。
翌日一早,纪芸白命盼春去瑞雪院给纪芳菲送些摆件布料,权当慰问,免得她不闻不问又落人口实。
然而盼春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满脸气愤地把礼品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小姐,二小姐闭门谢客,说除非是小姐您亲自去,否则她不收!”盼春一跺脚,“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纪芸白却觉得疑惑,原以为纪芳菲受了此遭后,应该不想见到自己,没想到竟猜错了。
“把东西带上,我去看看。”纪芸白经此一事,也不那么惧怕见到纪芳菲了。既然她要见,那便让她见,倒要看看她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