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吵声音越大，最后演变成两派人互喷口水，皇上坐在龙椅上，声音汇聚过来他听得比谁都嘈杂，恍惚间还以为置身菜市口。
吵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子丑卯酉，皇上忍无可忍道，“吵什么吵！都给朕住口！”
天子威严，一瞬间朝堂噤若寒蝉。
都指望着皇上偏向自己那一边，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皇上生气，否则有理也变成没理。
亲王拉着脸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丧子之痛让他看起来一夜之间苍老不少。
皇上不忍地别开眼，世上悲剧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看广化侯，也是难掩怒气。
儿子女儿刚被人骂完，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这个难题他原本都扔给了京兆尹，没成想又被这个狡猾的狐狸当众抛了回来，皇上瞪了他一眼后，缓缓道，“栖山新丧，逝者为大，此事先放一放，将栖山的丧事办了后再定夺。太子，亲王年迈，精力有限，丧事你来协办。”
被点名的太子躬身应下，“是，陛下。”
“退朝！”皇上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仿佛走慢一步就会被大臣们抓回去接着断官司。
下了朝，谢景阳出了金銮殿欲回府，却被太子从后面叫住。
“景阳！”太子快走几步追过来，“怎么走得这样快？”
谢景阳停住脚步回首，躬身行礼道，“殿下可有事？”
“事倒是有，但不急。你先随本宫去趟亲王府，栖山的丧礼还得由本宫督办，麻烦得很。”太子压低声音在谢景阳耳畔说道。
还有大臣没散，他发牢骚的确不宜被他人听见，不过谢景阳觉得他这话应当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太子立了才三年，根基不稳，时常有人上奏废太子另立他人。
可其他皇子要么年纪太小，要么才智不够出众，只有太子深受皇上欣赏，是以那些奏折皇上一律搁置。
皇上的态度是一码事，他手中无权又是另一码事。没有自己的党羽，他在朝堂上话语权太弱，这太子当得一样憋屈。
谢景阳猜测他许有拉拢自己之意。
想起谢老将军临终前的遗言，谢景阳道，“臣昨日已经吊唁过世子，接连两日去恐怕不合礼数。”
谢家人不能轻易站队，这是保全谢家最好的方法。
太子却不管那些，直接道，“栖山与你也算沾亲带故，你多去两趟也无可厚非。”
谢景阳想起刚嫁去亲王府两日的纪芳菲，顿了顿，终究没再反驳。
朝堂上的争锋，后宅的女人们一概不知。
纪芳菲回去连夜将孝服又改得更合腰身一些，今日跪在灵堂前频频往正门的方向看。
她总有预感，自己的猎物今日还会再次出现。
梁凤仪就跪在她右后方，抬头就能看见她在衣裳上动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勾唇讥笑。
日子无趣，幸好世子离世前还留下了个这么好玩的“玩意儿”。
快到晌午，府里又乱了起来，王爷被人从外面急急忙忙地抬了回来，一问才知是在朝堂上与人吵起来后过于伤心直接晕了过去。
王妃还缠绵病榻，只能是世子妃忙前忙后打点。
刚将王爷安顿好请了郎中过来把脉，外头又传太子和小将军上门，她连忙又去了前厅招待。
有外男来吊唁，妾室是要退避的，但因为太子负责督办，为免去折腾，世子妃就让人在灵堂中间扯了一面白色的帘子，将妾室与太子隔开。
太子向世子妃过问丧礼细节时，一阵风刮来，将帘子掀起，露出另外一边跪着的诸位妾室，他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最前面的女人。
女人一张脸十分清丽，泫然欲泣时惹人怜惜，穿着孝服也遮不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这一眼直接将太子看愣了。
见他出神，世子妃疑惑，“殿下？”
太子回过神，问道，“隔壁都是些什么人？竟哭得那样伤心。”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世子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些，语气也变得生硬，“是世子的妾室们。”
“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太子问道，“本宫没记错的话，不是还有个刚嫁进来的？”
世子妃垂眸，并未多想，答道，“咸宁侯府的二小姐，刚进门两天，就是方才跪在最前面的。”
原来是她，太子的眼底闪过几分深意。
落梅院。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纪芸白也开始和盼春收拾行李。
这侯府除了祖母，没有什么能让纪芸白留恋的，带的东西也并不多。
“小姐，这个可要带走？”盼春拿起梳妆台上的花瓶问道。
“嗯，带走。轻拿轻放，莫要碰碎了。”纪芸白道。
那花瓶和蒙大将军还有些关系，她尚未搞清楚，自然是要带着，更何况是值钱的物件。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一切都带走，丁点都不留下，和侯府彻底割裂开。
两人刚清点一半，秋菊就进院来，冲纪芸白笑着道，“大小姐，后日就是徳昭寺的庙会，老祖宗已经打点过了，要带您去住上三日祈福呢，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您先收拾一下吧。”
“明日？”纪芸白感到有些突然。
“是，明日。”秋菊解释道，“原以为大小姐出嫁就赶不上庙会了，没成想中间出了这样的岔子，现下赶上了，老祖宗极力要去，大小姐就顺着她老人家吧。”
“好，那就劳烦秋菊姑姑好生照看祖母了。”纪芸白担心去徳昭寺的路途远又颠簸，祖母身体刚刚恢复，怕遭不住这番折腾。可既然是祖母自己个儿愿意，她也只能应着，
翌日出行时，纪芸白在门口见到邹氏时有些意外。
“夫人也要一同去吗？”纪芸白回头问盼春，昨儿也没问还有谁同行，以为只有她和祖母。
盼春摇摇头，凑近小声道，“今日小侯爷就考完了，夫人要在府中等候。”
听闻邹氏不去，纪芸白心中松了口气，对邹氏福身行礼，正要走时却被邹氏握住手腕拦住。
迎上纪芸白疑惑的目光，邹氏面色复杂道，“芸白，娘诸事缠身走不开，你这次去了寺庙记得替你兄长好生祈福，一定要求佛祖保佑他考中举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