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下人得了纪芸白的首肯,立刻去前院传话。
“平阳郡主?”盼春惊讶,“她来找小姐做什么?”
纪芸白摇头,“且看看她的来意。”
平阳郡主几次三番找自己麻烦,最后因为四公主拿错杯子而露了马脚被褫夺封号,纪芸白也不知这样一个本该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此刻来访是要为了什么。
她垂眸细思,倒也得出了几分猜想。
片刻后,已经成了庶人的夏羽走进落梅院大厅。
纪芸白坐在上位,看到夏羽仍身着锦袍穿金戴银,就知道她虽犯了错但在府中依旧受宠。
那才是家人该有的态度,虽然子女犯了错,但仍会尽力保全,而不是像侯府这般立即撇清关系,生怕牵连自身。
夏羽一进门就看到了纪芸白,神情也有几分恍惚。
她变了,与上元节那日看着不同,比起赏花宴时更是天差地别。
那时的她看着畏畏缩缩,浑身都散发着小家子气,让人看了就不喜。而现在她虽依旧沉默寡言,但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大气。
再次相见,她竟然生不出在纪芸白面前挑事的想法了。
不等她探究纪芸白的变化从何而来,纪芸白就已开口打破沉默,“夏小姐突然来访,是为了小侯爷的事?”
夏羽心头一动,她还没说话,纪芸白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纪小姐猜得不错,正是。”夏羽姿态放得很低。
看她愿意为了小侯爷低声下气地说话,纪芸白不禁高看她一眼。
“那夏小姐还是请回吧,我人微言轻,在王爷和圣上面前都说不上话。”纪芸白婉拒道。
她还没有大度到什么都不计较的地步,能跟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心平气和坐在这说话,已经是她能给夏羽的最好态度了,还是看在谢景阳的份上。
看她下了逐客令,夏羽急了,直接跪在她面前恳求道,“纪小姐,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你与小将军结亲而心生妒意,也不该对你的铺子下手,更不该……”
夏羽咬了下嘴唇,“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和我哥哥无关,还求你出手救救我哥哥!”
“夏小姐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吧。”纪芸白面不改色地重复道,“我人微言轻,此事……”
“不!”夏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小将军在朝中举足轻重,若是他能为哥哥求情,京兆尹在断案时,也会手下留情!”
正说着,她眼眶泛红,哽咽道,“哥哥从小待我极好,这次也是为了在世子面前维护我,方才一时激愤下了重手。我绝不能看着他就这样付出惨痛代价。若是可以,夏羽愿意替哥哥受过……”
“夏小姐与小侯爷兄妹情深不假,但与我说也毫无用处。”纪芸白起身走到她跟前,点破她此举的用意,“你是怕景阳因为之前你对我做的事,而迁怒小侯爷对吧?”
夏羽看着她没有说话,纪芸白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景阳向来光明磊落,对朋友亦是问心无愧,就算你不过来认错,他也会尽心尽力为小侯爷周旋,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有所保留。”纪芸白看着她,“若是此事另有隐情,夏小姐也该去找京兆尹,而不是与我诉说。”
夏羽从她眼神中看得出她并未说谎,许久后认认真真给她行礼后,道,“夏羽明白了,多谢纪小姐。”
纪芸白并未答话,而是对盼春道,“送夏小姐出门。”
临走前夏羽回眸看了眼纪芸白,想起方才她说起谢景阳的表情,全然的信任与笃定,心里忽然明白了谢景阳为何会护着她。
是她输了……
科考第二日。
朝堂之上已经因为世子和小侯爷夏文打斗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以王爷为首,都在为世子讨个公道,跪在地上不起,大有一副不给个满意的说话就不动了的架势。
皇帝看得头疼,只能将京兆尹叫出来,“事情查得如何了?”
京兆尹走出一步,站在文官与武官中间的空地,躬身回话,“回禀陛下,臣已查明,当日之事系为世子在酒楼醉酒后,言语间贬低广化侯的女儿夏羽,被小侯爷夏文听到后这才起了争执。听酒楼店小二的口供,是世子拒不道歉,还推搡了小侯爷,这才打了起来……”
“经由谢将军与纪家大小姐阻拦,打斗这才停止。”
听京兆尹提及纪芸白,谢景阳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那日纪芸白也在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离开时还是走的后门。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连店小二都不敢有所隐瞒,全都交代了。
咸宁侯闻言,心里却松了口气。
在朝堂混迹这么久,他一直都是个边缘人物,从未站队,现在因着纪芳菲这一层关系,不得不与王爷一派亲近。
这次纪芸白阻拦了小侯爷殴打世子,理应有功。若王爷是个有良心的,下次见面说话就该客气几分,他在王爷面前腰杆也能挺直些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只需微微俯身,就能将众位大臣的心思尽收眼底。
看亲王一派还跪着要说话,皇帝开口问道,“胡爱卿,你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京兆尹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又顶着压力道,“杀人偿命……”
不等他说完,广化侯出来一步跪在王爷旁边,高呼,“陛下,世子出言不逊在先,方才激怒犬子,纵使犬子有错,也不该如此之重啊!况且世子常年浸淫烟花巷柳之地,身子早就亏空虚弱,怎能将错全都怪到犬子头上!”
亲王一听,当场怒怼,“老匹夫,你的意思是我儿身体不好没抗住打,活该去世?!陛下!怎会有人心思如此歹毒,简直荒唐至极!”
广化侯虽有此意,但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现在被亲王自己说出,他顺坡下驴道,“世子之死我儿固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到偿命的地步!”
“那你想让我儿白死?!”亲王瞪着眼睛寸步不让,“你女儿夏羽行为不端,还敢给四殿下下毒,我儿骂两句又如何?怎么就那样金贵?!”
“你这是什么话?”被当众戳到旧伤疤,广化侯也气急。
……
听着他们两个唾沫横飞的吵架,谢景阳将皇帝与太子的神色都打量了一遍,推测出几分他们的意思,心中微沉。
只怕这次夏文凶多吉少。